小狗有话要说(86)
三人又走了大约一小时,只剩下一点点残阳悬在天穹边缘。
“休息一下吧。”柳似云提议,反正注定要夜爬了。
“坚持一下吧。”佘初白说,他才不想在黑咕隆咚的山上过夜。
郎澈没有参与决议,两边都不想得罪。
“你是不是做了很多亏心事,所以才害怕走夜路?”柳似云问。
硬要说,佘初白也算不上多么堂堂正正问心无愧,但也绝不是“胆小鬼”。于是一赌气,一屁股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转眼间,天色就暗了下来。
四周晦暗不明的环境到处都透着阴森森的氛围。突然吹来一阵风,婆娑的树影沙沙晃动,将人影吞噬了进去。
佘初白僵直挺着背,将视线从模糊连成片的树影上移开,专注地盯着手机那一片亮光。
因为在农家客栈充过电,看着右上角76%的电量,感觉很安心。
虽然网速很差,几乎刷不了任何软件,但通信讯号有两格。
这种情况,怎么也不会演变成与恐怖片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糟糕灾难。
他这么安慰自己。
背上忽然一沉,佘初白不慎惊叫一声,猛然转过头去。只看到一张比夜色更深更黑的大狗脸。
“你在害怕吗?”郎澈垂下脑袋蹭着佘初白,传递着体温。
“我害怕你。”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佘初白还是一把揽住大黑毛球,不松手。
郎澈低笑两声,舔了舔他的下巴:“不怕不怕,就算粉身脆骨,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佘初白双目彻底失去神采:“你是不是又饿了。”
“不饿呀,怎么了?”其实有一点点,但他怕自己的饭量又要被佘初白数落。
“我看你像个脆骨肠。”
“……”郎澈这才反应过来,纠正道,“我刚刚说成脆骨了吗,粉身碎骨。”
“你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奇怪东西吗?”佘初白问。
“什么奇怪东西?”郎澈歪了下头。
“阿飘之类的。”
“阿飘……”郎澈不太确定地问,“鬼吗?”
佘初白忍无可忍,捶了狗头一下,“就让你别说那个字。”
说曹操曹操到,佘初白有点担心阿飘也会跟着有样学样。
佘初白站起身,原地做了几个开合跳,浑身血液流动热络起来,使恐惧变少了一些。
附近有一道汩汩流动的山泉水,佘初白走过去洗了洗手。
郎澈如影随形跟在他脚边,碎碎念着:“不要怕不要怕,有我在。”
佘初白甩甩湿漉漉的双手,弯下腰来。
郎澈感受到一阵冰凉的寒意。
哀莫大于心死。
“……我不是擦手巾!”3D立体速干擦手巾表示抗议。
佘初白置若罔闻,搓着尾巴擦了擦手,又将五指伸入背上的绒毛中,连指缝也抹得干干净净。
没有一只狗能逃过逐渐变成脚垫、抱枕、擦手巾的宿命。
“啊!”柳似云突然惊慌地大叫一声。
两人迅速齐齐转过头看。
第一眼看见柳似云安然无恙地待在原地,松一口气。
立马又亲眼目睹到在低空盘旋聚拢的乌鸦群,有组织有预谋地叼走了一只半敞开的背包,正在费力地扇动翅膀逃离现场。
那个包是郎澈的,只装了很少的一点东西,从农家客栈打包的烧饼,以及一只手机。
其他的衣服鞋子水壶等重物,统统装在佘初白背包里。毕竟没有真舍得让一只狗驮行李。
乌鸦被广泛地视为不祥之物是应当的,这群可恶的小偷!
那包里装的正好是郎澈最无法割舍的两样东西。郎澈气急攻心,怒嗥一声,撒腿就朝着那群飞得还不是很高的乌鸦追过去。
佘初白也摆动步子跑起来。
郎澈全力奔跑时,周身带起一阵阵风,一身黑亮亮的毛发簌簌抖动,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郎澈猛地向上一跃,撩起一只前腿,猛烈的掌风掀翻了几只反应慢半拍的乌鸦,但他此次的目的并不是猎食,于是没管落在地上扑腾的乌鸦,又朝着空中大吼一声。
没能如愿将背包震下来,反而将犯罪团伙越吓越远了。
那手机是佘初白买给他的,很贵,而且很多照片都没来得及备份,一旦丢失就再也找不回来。
郎澈心一横,踩着夯实的泥土地再次起跳,充分助跑后,这一次弹跳高度惊人,誓要咬死这群卑鄙的乌鸦小偷!
脑中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郎澈腾空而起,优美的身姿如同一只参加跨栏赛跑的猎豹。
佘初白两条腿敌不过四条腿,但也落后得不多,他看着郎澈纵身一跃,骤然心一紧,恼怒的吼声响彻山谷:
“那边是悬崖啊你他妈是猪脑子吗!”
嘎?
郎澈僵硬地愣在空中。
他感觉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稀薄的空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着他,脑袋也变得轻飘飘的,往下瞄一眼,立刻惊得竖起了一身狼毛。
第83章 一百万的四次方
对棒球投手来说,臂力的训练是至关重要的。
法拉利SF90,售价四百万,百公里加速2.4秒。但投出一个百公里时速的直球,只是职棒投手入门的基本条件。
人类脆弱不堪的肉身组织在某种程度上竟然能超越钢筋铁板。
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能低估自身的潜力。
无论是顺风还是逆风,在九局下半结束前,都不能冲昏头脑。
但佘初白忽略了一件事,郎澈没有头脑,随时随地都是昏头的状态。
在狼澈踏空的一瞬间,佘初白就奋不顾身扑了过去。
抱住了,很踏实沉重的分量,紧接着无法抵挡的,便是来自地心引力的直线下坠。
佘初白在那一瞬间隐隐约约有些期待——莫名其妙就飞来一群蝴蝶,托起他轻轻放回山崖上,或者莫名其妙从手腕处嘶嘶射出蛛丝,勾住崖壁晃荡。
中外影视剧里的经典桥段,或许是怕撞车,于是都放了他鸽子。
自由落体的半秒钟,认清令人绝望的现实之后,佘初白意识到如同过往无数次一样,只能依靠自己。
危急关头,他目光捕捉到悬崖上垂挂的一条藤蔓,那是他唯一的生存机会,只能孤注一掷。
碎石滚滚滑落,佘初白抓住了荆棘密布的粗糙藤蔓,完全没有察觉手心的血滴与刺痛。
他只有无比的庆幸,感谢那个曾经一门心思争强好胜的自己,那些不人道的刻苦训练在这一刻变得物超所值,回报率爆表。
虽然他已经与世无争很久了,但如果有人,或者有神有鬼要抢走他的小狗,他是绝对不会听天由命坐以待毙的。
急促的风声与混乱的呼吸声搅合在一起。
往下看一眼就是万劫不复。
郎澈呆怔的被抽离了灵魂,直到佘初白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颈间,才开始回神,止不住剧烈哆嗦,牙关打颤。
“不要,再,往下看了。”
如果不是两手都必须抓在藤蔓上才能勉强维持住不往下掉,佘初白真想长出第三只手,敲敲那木鱼狗脑袋。
郎澈张口结舌,慌慌张张地滚动喉咙,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柳似云追来的呼喊声戛然而止。她趴到地上,扒着悬崖边缘往下看,还好,不至于往后余生每晚都做噩梦。
如果说没看到悬崖跳出去的郎澈是猪脑,那么知道是悬崖还跟着往下跳的佘初白,简直让她说不出话来。
佘初白全身的肌肉都无以复加地紧绷着,抓着唯一的藤蔓晃来晃去。这一刻他很希望能做法让人猿泰山附一下身。
郎澈被夹在佘初白两臂之间,两只前爪搭在佘初白肩膀两侧,六神无主没有作为,已然被吓傻了。
“坚持一下!我现在就打救援队电话!”柳似云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佘初白奋力仰起头,试着向上攀爬。如果只是他自己就还好,但身上还托举着几十斤的狗,力不从心。
就这样吊在藤蔓上等待救援人员赶到,怕是没那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