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有话要说(34)
“你们到底是怎么维持这么年轻的心态的,又是逃课,又是吃垃圾食品。”
柳似云举起薯条盒,甜滋滋地拍马屁:“我们只是心态年轻,你是真的看着年轻,坐下来一起吃啊。”
设计总监拿走两根薯条,晃晃说:“算了,我怕被你们带坏。”
待人走远,柳似云才说起正事:“小白,下班后,你能替我去看望一下毛毛吗。”
“你怎么不自己去?”佘初白问。
“唉呀……”柳似云愁眉苦脸地说,“医生说最好别去探视,狗狗看到亲近的人会变得很激动,在笼子里上蹿下跳,不利于休养恢复。想来想去,只能拜托你了。”
“好。”佘初白一口答应,小事一桩。
柳似云垂着眼睛,咔吱咔吱咬了半根薯条,看着桌面,没看佘初白的眼睛,轻声说:“顺便把小狼也带上。”
“……”佘初白像被突然点穴,呼吸也暂停。
“可……以吗?”柳似云抬起头,双眼中蕴含绵绵期待。
佘初白神智慢慢回笼,屏声敛息厘着利害关系。柳似云不见得真发现了什么,只是关心则乱。
“他今天要上班,可能没空吧。”佘初白婉转打着太极。
即使是最乐观的情况,他也不愿意去赌。代价太大,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受后果。
“哦……”柳似云拖着长长的失望的尾音。
每个人都想保护好自己的狗,无可厚非。
柳似云将车停在宠物医院门口,抱出一个装着毛毯、零食和安抚玩具的大纸箱,交给佘初白。
虽然不能见人,但医生说可以送些家里的日常用品,有利于狗感到安全稳定。
佘初白接过纸箱,简单登记后,被领到狗狗住院部。
一整面墙的不锈钢笼子,都是单间,根据体型大小上下排列。
毛毛是大型犬,被安置在靠下的大笼子里,是泰迪病房的好几倍大,但依然还是非常窄小的一片空间。
狗腿上的毛被剃了一块,正在挂水输液。佘初白打开笼子,将毛毯和玩具塞进去,吃的就转交给医院的工作人员保管。
佘初白稍微询问了一下毛毛的病情,虽然柳似云肯定在微信上问过医生,但他闲着也没什么事好做。
探视的流程走完,佘初白正准备离开,主治医生沈依正好来查房,诧然注意到了他。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突然,沈依不声不响将他拉到一个空房间内,将门反锁后又贴着门板听了好一会儿,确保外边没人经过。
谨慎得就像是两个卧底特工在接头。
佘初白明白自己的处境很被动,计划以不变应万变。
双方都技术性沉默着,试图从对方神色的细微变化中挖出什么线索。
佘初白很沉得住气,他曾受过专业训练,敢保证自己在大逃杀游戏中能挺到最后一轮。
最终,还是沈依先开了口,用几乎不能听清的气声问:“昨天和你一起的那个犬系帅哥,有兴趣来医院兼个职吗?”
“……”连质询都省略,就直接定案了吗?
仿佛生怕他不能领会,用这么委婉又这么直白的词,点在台面上。
全世界好像只有他是笨蛋,和一个半兽人同床共枕快一周,都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心大得漏风。
是因为医生的敏锐吗,还是因为女人的精准直觉?轻而易举就洞穿了人模狗样的伪装。
沈依给了他充足的时间考虑。
佘初白回忆起不久之前郎澈突发高烧的事,那时他进退两难,既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办法,又不能带郎澈去医院看病。
类似的意外将来不知道还会发生多少次,是否次次都能侥幸安然度过,是否除了祈祷别无他法。
没考虑太多,佘初白就做出了决定。他对沈依说:“可以是可以,但是有个条件……”
这位医生显然是个急性子,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响亮地一拍双手:“一次两百不包车马!”
太急于求成,一不小心就把底牌亮了出来。
佘初白愣了一下,才说:“不是钱的问题。”
说完又有点后悔,有钱干吗不赚。不过脑海中马上又冒出郎澈高举话筒大唱《句号》的模样,想着算了就算了吧。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沈依问。
这种条款写在合同上,不仅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还容易被当成证据把柄。
佘初白低声口述,相信君子协定。
柳似云在车上等了许久,久到都开始担心情况有变,正要给佘初白去条消息询问,就看见挡风玻璃右下角,远远的,一辆送外卖的电瓶车缓缓驶近。
一个无论从身材气质,还是五官长相,都让人根本想不通这么帅为什么会在送外卖的人,稍显笨拙地从电瓶车上下来,弯腰给车轮上锁。
“小狼!”柳似云探出车窗大喊一声。
郎澈远远望过来,站在原地没有动。
柳似云下车朝他跑去,一边觉得脑海中的念头天方夜谭,一边却又无法自拔地深信不疑。
尤其是摆臂跑动的过程中,柳似云蓦地想起佘初白很早之前问过她一个问题。
那时只以为,二次元都这样。
柳似云在郎澈面前站定,因为身高差距,不免要仰起脖子看。
对面那双神采熠熠的精灵眼睛,既让人感觉包罗万象,又似乎空无一物。
该怎么说呢……怎么问都有点不礼貌。
“请问你是狗吗?”要怎么润色才能不像在骂人。
有了!
柳似云捏住郎澈的一只手腕,翻过他的手掌,没找到特别之处。
难道是认错了?
郎澈不明所以,任人摆布。
他对柳似云的感情虽然不如对佘初白深厚,但也可以排得上实至名归的第二。
压根就不认识几个人。
柳似云微微蹙眉,心里七上八下,翻开郎澈的另一只手。
就是这个!
手掌靠上,食指与中指的交界处,有一块稍浅于肤色的心形胎记。
小狗肉垫上的也就是这种东西吧?想当初也是柳似云第一个发现的。
柳似云又抬起头盯着郎澈的脸看,这下很容易就能与狗的面目对应重合,大彻大悟地“啊”了一声。
郎澈后知后觉地缩回手,摸摸脖子,一言不发,转身跑了。
柳似云没有追上去,而是回到车上,趴在方向盘上冥思。
手机响了一声,佘初白发消息说他还有点事,毛毛状态很好,叫她先自己回去。
柳似云呆滞地望着天边浮云,过了五分钟,在手机上义愤填膺地敲下:
「你是人吗你!竟然还让自己的狗出去送外卖,是不是哪天还要他去厨房给你做四菜一汤!」
几乎是秒回。但只有六个点。
「……」佘初白哑口无言。
一连被两人点破狼人的真实身份,他也自暴自弃,放弃挣扎了。
又想,也不是没做过,但那味道真是狗都不吃。
郎澈到了佘初白指定的接头地点,三人做贼似的鬼鬼祟祟,明面上是给狗做检查,却听不见什么确切动静。
从病房抱一只病恹恹的狗进来,再抱回去关好,如此循环往复。
一直到夕阳西沉,明明只是动动嘴皮子沟通翻译,郎澈却渐渐失去精气神,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恍恍惚惚站不稳,往佘初白身上靠。
“今天就到这里吧,辛苦了。”沈依察觉异常,及时叫停。
佘初白一只手揽着郎澈,目光灼灼地说:“给他抽个血吧,CT我下次再带他来拍。”
“行。”沈依利索地将针尖扎入郎澈的肘部静脉,三管鲜红的血液缓缓流进注射器。
她没有按照往常习惯贴上标签贴纸,而是悄悄藏进桌子底下。
目送一个男人抱着另一个男人离开,一直到深夜,沈依仍然对着电脑屏幕敲敲打打,完善病历。
待到医院里其他人都走空了,她猫着腰来到前台,在抽屉里翻出检验实验室的钥匙,将藏在袖管里的三管血带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