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有话要说(104)
“理哪了?”佘初白犀利的目光越过他,将整个房间扫视一遍。没有任何变化。
“……”郎澈转动眼珠,亡羊补牢开始四处挥动鸡毛掸子。
“嘭!”桌子上的一盆小绿植被碰了下来。原本还算干净的地面,一下子落满了泥土。
佘初白不去拿扫帚,而是开始撩袖子。
“等一下等一下。”郎澈弓着背连连后退,“我还有话要说。”
“说吧。”佘初白掷地有声,“遗言。”
郎澈犹疑地放下鸡毛掸子,昂首挺胸:“我要使用我的小狗豁免权。”
佘初白意外被唬住两秒,很快又不带感情地冷笑:“呵,你可以行使你的小狗入殓权。”
紧接着便是一场生死时速的追杀大戏,楼梯上落满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几秒就从顶楼滚到了一楼。郎澈山穷水尽,跑到二层高的阳台上,一闭眼,信仰之跃——
衣物落在窗台,狼身稳稳当当降落在一层花园。
“咕噜噜——”立刻,白狼不友好的低吠声远远传来。
柳似云正在把针梳上的毛团薅下来,挂到树上供小鸟筑巢过冬。一抬头看见不请自来擅闯民宅的大黑狼,深深叹了口气。
郎澈局促地把脚丫子从踩倒的花苗上挪开,又用爪子拨了拨压断的花枝,试图修复他造成的破坏。
“这次是离家出走,还是被扫地出门?”柳似云问。
郎澈想了想,说:“暂时避避风头。”
“你把我们家当避风塘啊。”柳似云翻了个白眼,“要不要给你上个菠萝油?”
“有吗,可以吗,太好了。有几个,等下我给小白带回去一个。”郎澈施施然走向室内。
大约过了半小时,佘初白按响邻居家的门铃,从大门堂堂正正地进来。
狼澈趴在沙发上,嗅到佘初白的气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极力克制住摇尾巴的冲动。
佘初白淡淡扫他一眼,移开视线,对他不闻不问,只与柳似云探讨一些工作上的问题。
于是,公平正义的裁判柳似云再次上线,不偏不倚地倾听冷战双方的说法。
虽然只有一个人在说。
郎澈不忿地嘟囔:“他连我每次出门穿什么衣服都要管,袜子也要搭配好,我不就帮他整理一下书房,不小心摔坏个盆栽,又不贵,他就要跟我大发脾气。”
佘初白践行着沉默是金的处世之道,没有对这番话做出任何纠正。
因为是事实,更因为佘初白认为他的脾气没有什么不对的。
柳似云等了几秒钟,见佘初白没有任何表示,只好又去做比较容易的郎澈的思想工作。
“你才知道吗,我们设计师就是这样的,一个个的都是控制狂。”
佘初白听闻,默默投去一个不同意的眼神。
柳似云四两拨千斤:“你敢说你最常干的事不是control加S吗。”
“……”佘初白无可反驳。
但打从心底里,他认为自己的控制欲也就还好。
毕竟对象是个智商不高,破坏力又极强的狼妖,不稍微控制一下,很难说会有什么后果。
就像此刻,电视上的纪录片频道,正在播放着一群瘦骨嶙峋的野狼被单独一只孟加拉虎追着扇巴掌的碾压实况。郎澈莫名感同身受,不断冲着电视屏幕龇牙斗狠。反观阿秋,安安静静卧着,一点也不会代入这种奇怪的集体荣誉感。
佘初白在心中对比着两只颜色气质截然不同的狼,默默开始反思,他是不是也该去买点狗狗小衣服。
每次见到阿秋的狼模样,都会至少戴着个围兜什么的……
在那一次小小的冷战危机后,郎澈的处境不仅没有得到改善,反而更加严峻。
以前只管人穿什么,现在连狼也逃不过了。每次出门都要被迫套上束手束脚的背心马甲,腿都迈不开。
一个经常在遛弯时碰见的大爷冲着他哈哈直乐:“小样,穿上马甲我就不认识你啦!”
“……”没有边界感的人类!
隔天,郎澈在家里收到个快递。扯掉深灰色的快递袋,出现了一个优雅精致的包装纸盒。
郎澈愣了愣,没有再往下拆,而是把快递袋重新包回去,缠上胶带,伪造成没动过的样子。他体贴入微地设想着,很可能是佘初白给他准备的情人节礼物,不要提前破坏惊喜。
但是佘初白回家看到没拆的快递,没藏着没掖着,很自然就问郎澈要剪刀。
郎澈懵圈地眨了眨眼,再三确认,“现在就要拆开吗?”
“不拆干吗,放着供起来?”佘初白反问。
“……”好吧好吧,看来又是他自作多情。郎澈带着一些失落,用一身蛮力徒手撕裂包装袋,一层层往里拆。
是衣服。
一整套正装,西服西裤,衬衫领带……附有一张商品清单,印刷着付款金额。
……好贵!
郎澈瞬间瞪大了眼,暗自咂舌,这一套衣服……都够他吃半年了!
“换上试试合不合身。”
佘初白冷淡的嗓音唤回了郎澈出走的神智。
“啊?”郎澈愣愣地,受宠若惊地指了指自己,“给我的吗?”
“啧。”佘初白言简意赅,不耐烦地催促。
郎澈傻呆呆地站在客厅中央,没有镜子可以参考,慢慢脱掉身上衣服,又按照佘初白的指示依次换上崭新的套装。
一边穿,一边纳闷。
虽然佘初白一直对他很大方,但这手笔也太夸张了……佘初白给自己买衣服都不见得会这么舍得。
而且……
郎澈混乱地重组着语言系统:“我说去实习要穿工作服,是医院会发的那种……不是要这样子的。”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佘初白哑然失笑,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翻起订阅的家居杂志,漫不经心道,“过年你不是要去见我妈,穿得破破烂烂的就去?”
……那些破烂不也都是你买的吗。
郎澈第一次因为二人间的身份差距而感到不知所措,支支吾吾:“那也用不着……这么贵吧。”
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不知天高地厚,腆着脸向富家千金上门提亲的寒酸书生。
虽然……以他的文化水平,也很难说上书生。
佘初白捻着一页杂志,从满目琳琅中抬起头,不紧不慢、仔仔细细地将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头到脚观赏一遍,点点头。
“值得。”
郎澈唰地涨红一整张脸,如同被点名出列一般,气昂昂挺起胸膛,却又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佘初白:“穿利整点,免得我妈听到你最高学历是函授时,气晕过去。”
郎澈抿嘴窃喜,勾起唇角轻轻一笑:“那要是,到最后你妈也不喜欢我,怎么办?”
佘初白一如既往保持沉默,对明知故问的问题没有回答的兴趣。
郎澈胸有成竹地说:“老婆,帮我系一下这个,我不会。”
“……”佘初白陡然把杂志内页捏皱了,冷冰冰瞪他,“不想死就别喊那个。”
放完狠话,还是叹气起身,抽走郎澈手中的领带,双臂环到他颈后,将衬衫领子立起来。
郎澈微微俯身,面不改色地贴着佘初白脸颊笑道:“我想死。”
“……”果然,人做久了,就没有不想死的。
佘初白轻咳两声,捋直领带,打了个标准的温莎结,缓缓收紧勒住:“你知道你越来越不可爱了吗。”
“怎么会,”郎澈吃惊地挑眉,带着反将一军的笑意,“我可是你钦点的小狗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