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有话要说(6)
两只狗短暂对视一秒,然后像开锅一样吵了起来。佘初白用力按下狗脑袋,加快步伐,带它进去打疫苗。
兽医戴着一副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镜,弹了弹针尖。佘初白按着狗固定,不让它乱动。
“嗷呜——!”
针尖扎入皮毛,狗不出意外开始鬼喊鬼叫,但持续不到两秒钟,疼痛感就消失了。因此狗大张着嘴,愣愣的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兽医对杰卡西显得颇感兴趣,与佘初白闲聊:“这狗什么品种,长得还挺新奇的。”
“应该是……德牧吧,随便捡的。”佘初白心里也没底。
“噢。”兽医摘掉手套,将狗子抱到空中四处检查,“不是说母狗吗,这是公的啊。”
“啊?”佘初白一愣。
兽医将狗肚子上短短的一层绒毛捋开,指着肚脐处的一处小凸起,几不可见的小点,指正:“你看,公的。”
佘初白伸手感受了下,面上浮上些许同情:“这么小,以后会不会被别的狗瞧不起。”
“哈哈,”兽医笑了两声,“区别不大,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带来做绝育了。”
“……”佘初白有点可怜这条狗的既定命运。
走出宠物医院时,登记信息的前台非常有服务意识地微笑着挥手:“拜拜杰西卡。”
佘初白这才意识到,要给狗换个名字了。一条公的,叫“杰西卡”未免不太合适。
那叫什么好呢?
算了,他不想再多费心思了。虽然是他自作主张地认错,但心中免不了存着一股被欺骗的愠怒。而且名字什么的,不过一个代号而已。
“狗蛋。”佘初白喊道。
怀里的狗很激动地哼了一声,仿佛在表达不满。
佘初白拍拍它的脑袋,强行镇压:“贱名好养活。”
天空晚霞连成一片,红彤彤的晕染了半边天际。佘初白驻足观赏了一小会儿,拿出手机咔嚓拍下一张。又把狗举起来,与晚霞合照一张。
奶狗时期没拍多少照片留念,怎么转眼之间就要长大了。
幼犬的花期也太短了。
到家楼下,佘初白停好共享单车,把小狗从自行车篮里提溜出来。刚掐住身子,又立刻丢了回去。
好烫手,这大黑背也太吸热了。
日头彻底散去的傍晚,佘初白又带着狗来到一处商厦中庭,他在朋友圈里看到了柳似云发的活动宣传,想着来碰碰运气。
带着志愿者工牌的柳似云也一眼就瞄见了佘初白,他径直朝她走过来,目标明确,不像是偶然经过。小黑狗被佘初白牵着,不跟随主人走直线,而是随心所欲地往左右探索边界。
不知怎么,比起宠物,柳似云更觉得那狗像是佘初白的某种时尚搭配。一人一狗全都一身黑,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模样。若非同事多年,知根知底,她应该不会主动和他们搭话。
“你养狗还养上瘾了啊?”柳似云说完低下头,换了一种温柔亲切的语气问,“还是我们杰西卡想要个伴?”
佘初白收紧狗绳,将狗一把提了起来,单手揽着夹在臂弯里。小狗两只前爪搭在他手腕上,后腿悬空,不是很自在。
“不是,我想看看,有没有人想收养它。我把疫苗都打好了。”佘初白指指怀里很不安分,动来动去的狗。
“……”柳似云无言半晌,“你来砸场子的?”
这里正在举办一场公益性质的宠物领养日活动,许多被救助的流浪猫狗缩在笼子里,等待归宿。
佘初白不帮忙分担就算了,居然还临时倒插一脚,扰乱市场竞争。
“我听说大了就难送出去了,”佘初白自顾自地说下去,“现在还不算太晚吧。”
柳似云还没作答,小狗张开嘴,哇的一声一口咬下去,使出全身力气啃在佘初白的手腕上。
佘初白没什么反应,柳似云大为惊愕地提醒:“它在咬你哎。”
佘初白向下瞥了一眼,泰然自若:“晚了,打过疫苗了,咬不死我了。”
“……”柳似云消化好半天才说,“我看你养着就挺好,谁也别去祸害谁。”
现场的流浪动物都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喂养观察,确定性格适合家养才会开放领养。
有意向的领养人也需要填表登记,经过严格筛查后择优录取。并不是谁想要就能当场签字画押拿回家,那么简单的事。
“是所有的狗都这么癫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佘初白问。
“……always。”柳似云接上他的梗后,又给出真诚回答:“狗随主人,看你怎么养了。”
不说还好,说完佘初白就更想不通了。
如果说狗的习性也是从小耳濡目染,那么他身上好的一面,例如情绪稳定和举止得体,狗是一点也没学去。
虽然无法否认内心深处潜藏的邪恶因子,时常在想引爆地球,但大部分时间里,佘初白表现出来的行为一直很守序。
但这只狗无疑是混乱邪恶的具象化身。
一计不成,佘初白又心生一计,指着一只缩在角落里的黑白相间的猫说:“那我能不能用它换一只猫,那只看起来挺乖的。”
柳似云:“那可是奶牛猫,它挠坏了我们基地三个笼子。”
“……”真是猫不可貌相。佘初白目光扫过一圈,不肯轻言放弃。
活动现场人来人往,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向佘初白脚底下的狗。与养尊处优的狗蛋相比,那些畏首畏尾的小可怜显得满脸苦相,很没活力。
柳似云发觉了这一点,抓起一个义卖的飞盘,往佘初白手里一塞,摆手驱赶:“别给我捣乱了,找个公园玩去吧。”
佘初白低下头,小狗盯着他手里的荧光飞盘,已然兴奋地踮着后腿站了起来,扒拉他的裤腿。
佘初白也不是没和狗玩过抛接游戏。但那时他手边只有一个硬式棒球,狗也还更小只一点,把嘴张到最极限,弹崩了一颗乳牙也没啃下那颗硬骨头,以致于那颗球也因此滚丢了。
之后佘初白也就渐渐忘了这回事。
训练。
对,狗就像人一样,只要训练就能成长。也许只要通过游乐活动消耗掉狗的精力,它在家里就不会那么疯了。
佘初白决定给彼此最后一个机会。
佘初白牵着狗,拿着飞盘,来到一个湖心公园。
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佘初白挺直后背,一只脚踏平,摆出投球的专业姿势,凝神运气,甩动手臂,瞄准远方。
咻——
荧光黄的橡胶飞盘乘着风,以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飞出一段距离——完美命中湖心。
如果是有重量的扁平石块,可能会在湖面打几个漂亮的水漂。
然而,那是飞盘。第一次登场,就永久退役了。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狗蛋已然兴冲冲追到湖边,一个急刹车,不知所措地望着着漂在水面的飞盘渐行渐远,又转头看看佘初白,黯淡的眼神在表达非常非常的失望。
佘初白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一次机会竟然是砸在自己手里。
如果就这样判狗出局,似乎有失公允。
佘初白又想到,他自己训不了狗,可以去找别人训,现代社会已经发展得相当完善,没必要事事都亲力亲为。
佘初白坐到长椅上,搜起宠物学校。打字时,狗蛋又突然吠着朝路过的狗冲过去,佘初白及时收回狗绳,狗像电影中专门负责出丑的反派喽啰,被牵引绳的弹力一拽,屁股着地蠢蠢地被拖回来。
真是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佘初白重新垂下眼睛看手机。
搜索引擎的结果跳了出来,但第一页除去前排几条不值得信任的标有广告小字的标题外,剩下的清一色都是揭露虐狗的新闻。
佘初白低头看了一眼脚边一刻也不得安宁,正在将他鞋带咬散的烦人精,想着,要揍狗,也不用花那个冤枉钱,他自己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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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狼:已老实,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