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与委蛇(86)
只能轻轻说:“那。以后还会光临吗。每晚凌晨我都在这里摆摊。”
吴砚之偏过脸,雪风吹下他的兜帽,刮乱他的发:“没空。”
陈青获扯了扯嘴角,他要找不到话了:“......你这么忙啊。”
吴砚之重新戴回兜帽:“是啊。”
陈青获站在原地,目送他融进黑暗,他做不到,立刻两步追了进去:“等等。”
像闯进《喜剧之王》片场,吴砚之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又怎样。”
别走。别走。留下来。
哪怕只是围炉和我说说话也好。
陈青获该死的就不该跳什么狐步舞。
他彻底发觉了,他作践吴砚之作践得最过分的一次,就是藉由与人类的一场漫不经心狐步舞。
老天,陈青获冤枉啊。如果他早知道吴砚之是石涅,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典狱长...狐头觉得自己很冤枉!”
眼看什么毛茸茸的粉头东西从吴砚之羽绒服口袋冒了出来。陈青获错愕:“这东西是。”
前者手忙脚乱把它塞回去:“你有什么好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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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让小蛇小狐打啵,却发现小蛇十分抗拒!不能勉强,看看下章小狐诚恳自述,能不能把小蛇拿下!
第76章 八口之家囹圄酒吧
陈青获:“这什么玩意。”
吴砚之:“你凭什么说自己冤枉!”
陈青获:“这谁家的狐狸?”
吴砚之:“谁冤枉你了!”
......
隔空喊话,牛头不对马嘴。
桃夭色的纤毛,贱萌的小表情,陈青获盯得眼睛发直:“...这是我的尾巴?”
吴砚之把探头探脑的小狐丁一把塞进羽绒服,重重拉上拉链:“我冤枉你了?!”
其实巴蛇没有传闻中那么不讲道理,石涅大多时候的暴怒,只是用来掩饰羞赧的盾牌而已。带刺的盾牌。
“…还真是我的尾巴...”
“不是!”吴砚之用来掩饰羞赧的暴怒更盛大了。
怎么就让陈青获发现了。发现他非但没舍得丢陈青获的尾巴,还把尾巴带在身边晃悠。
而陈青获满脸复杂:“我手扎的毛毡狐狸,我还认不出吗。”
“......”
吴砚之撇开脸:“什么你扎的。明明它们自己变的。”
“它们?”陈青获笑了,“还不止一只吗。”
“..........四。”
“那就好。”陈青获垂下眼,“我就怕你寂寞。”
“......”
混帐东西,陈青获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缺席,吴砚之又变回了寂寞的仓管蛇。不是多四只手札狐狸就能医治好的。
你知不知道我们原地打转了一千年,又回到了原点。
吴砚之不喜欢重蹈覆辙,更不喜欢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知哪来一股酒劲上头:
“我不喜欢你和赵鸿跳舞!”喊出来了。
见陈青获错愕哑然的模样,吴砚之头脑发热,大声给自己找补:“我喝醉了!”
“你喝醉了。”陈青获怔怔回神,他错愕的是吴砚之万年老妖蛇了,竟然还记得这号人物。
——赵鸿只是个人类,你连人类的醋都吃,原来有这么爱我吗。本能的俏皮话涌到嘴边,但吴砚之紧握的冻红的双拳,让陈青获默默受着。
而吴砚之借着酒劲硬着头皮,往外吐字:“还敢拿什么狐步舞搪塞,那明明就是,你和赵鸿的双人舞!”
“??”陈青获可算知道哪里戳到吴砚之逆鳞了,这下他真是大冤枉鬼,“不是搪塞。那确实叫狐步舞。人类取的名字。”
“.........是吗。”
“不信你现在打个电话问问你朋友。”
“.........哦。”吴砚之转头在识海里给何月逐敲去问候,无人应答,才想起现在是凌晨将近四点。
“怎么样,问到了吗。”
“......闭嘴!”
陈青获三根指头比了个发誓的手势:“没关系。从今往后,不论谁来邀请跳舞,狐步舞、狗步舞、猫步舞、蛇步舞,本人一概拒绝。本人拥有最好的舞伴了,现在只和他共舞。”
“...和谁。”
“和你。”
“我不要!”
“那我就再也不跳舞。”
吴砚之浑身发抖,半冷半气:“你威胁我。”
陈青获偏头轻笑:“我一无所有了,拿什么威胁你。”
“就仗着,我爱...”
雪轻轻飘,落了乌发满是银霜,吴砚之掩饰羞赧的盛怒,在沉重的冰凉的喘息里彻底失控,“我恨你!”
“——我恨你对谁都这么轻浮!”
又是一句喊出来的真心话,抖下满身雪沫,吴砚之转身就逃。刚刚迈出一步,陈青获把他从身后抓住,圈进怀里。倾身覆住漫天飘雪,在路灯苍白的冷光下,他们静默无声地相拥。
吴砚之手指冻得发抖,陈青获找到它们,搂进手心,用指尖摩挲:“对不起。我喜欢被围着转,喜欢受关注,喜欢被追捧。我喜欢付出一点成本他们就献殷勤。我是轻浮的烂货。我也恨自己。”
怀里颤抖半晌,发出一声哽咽:“你以前....不是这样。”
陈青获,曾经你真诚真挚,会给爱人精心准备捧花,会一笔一画誊写婚帖,会相信“白首偕老”。是不是有些戏码,你演着演着,连自己都骗过去。
陈青获泫然苦笑:“以前我是什么样。我都快忘了。”
既然醉了,那就醉得彻底。
吴砚之骤然扬起脸,重重按住他脸颊,对唇一口,鲜血霎地淋漓:“想起了吗。”
想起最初结缘的那个春天。樱瓣飘扬,树冠如渺,像暖色的雪。九尾狐借口接吻是人间的敬上礼仪,吻了他位高权重的蛇,而后差点被咬烂下唇。
正常妖怪早吓得无影无踪,不正常的小狐狸呲牙轻笑,满嘴猩红。从今往后,他还要再吻他好多回,无数回。
陈青获一怔,俯身捧住他日思夜想的心爱,唇瓣试探着轻轻触碰,而后双手将他压进身体,将冬夜升温。
血与呼吸循环洄游,所有的等待与煎熬,在这一刻都得到补偿。吴砚之踮起脚尖,双臂揽住陈青获颈肩,冷冰冰而寂寞的凌晨三四点,只有陈青获是暖和的。
“陈青获,雪大了。”吴砚之困倦伏在他颈窝,声若游丝,齿间勾出一道夹着血丝的清涟。
陈青获轻轻闭上眼:“要不要等雪停了再走。”
*
小货车驾驶室空调暖风开到最高,后排狭窄的置物铁架被陈青获改造成一米八九大男人屈膝可卧的休息床。车胎在摇晃里趋于规律,起起伏伏,落下车窗一抔积雪。
也不知怎么就被哄骗进了车厢,哄进了陈青获现在的家。床上一条黑蛇玩偶抱枕很显眼,陈青获(狐狸形态)好像经常抱着他啃咬……也难怪狐甲乙丙丁吵着要和他打啵,他们从车门前吻到副驾驶,从驾驶座吻到后台。
吴砚之扬起喉咙,跪在床被里的单膝骤而痉挛,而另一只垂在车厢里的赤足,重重划过一道竖直的痕迹。
“陈青获…........…”
尾音像面团一样被缓慢拉长,音调逐渐旖旎升高。
“嗯?”
陈青获仰躺床上,半边身体几乎悬空,单臂支撑座椅靠背来保持平衡。肌肉与青筋块块分明,交错着尖锐的数道抓痕。
今夜吴砚之扮演一个醉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贪婪,把他压在车厢里自己罚了一次又一次。
他们都一百余天没有发泄过情绪了。
典狱长显然更钟爱上位,由他来掌控陈青获,由他来决定何时结束。
陈青获偷偷拉住吴砚之手指:“涅涅...让我服务你。”
“......”
吴砚之用随时可能暴怒的眼神封住了陈青获的嘴。陈青获如果敢说一句不合时宜的俏皮话,他立刻废了他的最后一条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