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罗生门(92)
“你的意思是说,你可以封印掉列车的世界,让它再也没有办法动用‘车票’把无辜的人拉进去?”
“是的。”
言祈灵起身去饮水机前接了两杯水,轻描淡写地说:
“我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你是说吞噬掉那些无间主的世界?”
“不,那只是顺带的。”
把水放在青年面前,言祈灵冲他一笑:
“我的目标是唤醒列车的主人,然后再杀它一次。”
他说得过于轻松,以至于给明仪阳一种这件事很简单的错觉。
但他想,言祈灵花了三年都没有太大的动静,那么放在其它人身上,就更是难如登天。
明仪阳又打开铁盒,丢了块冰糖进嘴里:
“这个列车的主人,它是谁,现在在哪里,你要怎么唤醒它?”
“它么,是个很关键的废物。”
言祈灵这么说,有些出人意料。
这还是明仪阳首次听到言祈灵如此不留情面的评价。
即使这个人仍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可他隐隐能感觉到那种轻蔑又冷漠的态度,几乎难以掩饰。
男人轻声解释:
“列车是它塑造的,但仅此而已。在那之后,它就成了活死人,被其它无间主藏匿在‘最安全’的所在。所以它活着,却也死了。”
“要唤醒它,关键并不在它本身,而是。”
言祈灵微微抬眼,直视面前的人:
“藏匿它的无间主。”
嚼碎嘴里的冰糖,银发青年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拨动铁盒里剩下的糖块,弄得哗啦作响:
“你的意思是,这些列车的主人,是其它无间主的傀儡?”
“是,也不是。并不是所有无间主都有资格做它的掌控者,不过,它们确实都有为他打掩护的理由。”
言祈灵低头喝水,润泽的薄唇如花瓣舒展:
“就连我,也只能封印它,没办法摧毁它。”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答案。”男人垂眸,“好在,虽然事发意外,它们却主动暴露了自己,也免得我四处去找了。”
“意外?你是指金淑恩的那个世界。”
青年不再拨弄铁盒,而是支着下巴看他:
“你一直避着那些无间主的原因是什么?怕肉身损毁?”
“……我在准备。”
言祈灵很轻很淡地说:
“我希望下次跟他们的见面,可以更加愉快。”
说者淡然,听者却读懂了弦外之音,明仪阳不由再度仔细打量起对方来。
第69章 现实:限制
在山上的这些天, 言祈灵仍然没放弃他的造型大业,盘瓠给他带的喷雾实在派上大用场,足够他休养的这段时间保持仪态端庄。
相比之下, 货真价实的女性, 佘凌霜, 成天在她的工作间叮叮咚咚地打铁,与此人形成鲜明对比。
“说起来。”
两根温度偏低的手指轻轻搭在明仪阳的眼下,言祈灵倾身过来看他,表情倒是认真:
“你上次用眼过度,我给你解封不是让你把自己弄瞎的, 要真是如此, 不就白费功夫了?”
明仪阳没抗拒他的接触,只是眨眼:
“没事, 封印解除之后, 我的命数谁都看不到了, 无间主都拿我没办法。”
无间主对自己的世界有很多种观测方式, 其中一种就是观测和改变命数。
哪里能看到命数, 就意味着哪里有活人出没。
明仪阳的命数消失, 意味着他的某些行动可以避开无间主的检测, 只要善加利用, 甚至可以达到“隐形”的效果。
不过言祈灵对于他的回答并不认可:
“这不意味着平安, 反而更加凶险。尤其是池子鹤,能给你提供的信息就更少了。算了,你想怎么用都行,不过。”
男人又露出那种温和的微笑:
“还是给你加个限制吧。”
明仪阳:“?”
不等他回答, 眼瞳就不受控制地闪烁了一下。
就像有人抵近用闪光灯的摄像机咔嚓给他眼睛拍了个照!
那种空茫的感觉持续了好一会儿,等明仪阳回神, 才发现自己的脸颊被对方捧住了。
浓郁的药水味从这个人身上传递过来,如鸢尾蝶飞行间掠动的翅膀。
换做以前,他肯定要弄个清楚明白,说不定还要跟这个莫名其妙对自己做奇怪事情的人打一架。
可他很喜欢现在的状态,喜欢到有点懒得动。
大概是怕他不适应,言祈灵反而成了先开口的那个:
“还好吗?”
明仪阳望着他,问:
“你做了什么?”
“给你下了个诅咒。”
男人如是说。
明仪阳满脸的不信,但也没反驳,只是仰头看他,用眼神传递自己的想法。
言祈灵却觉得他这个神情很可爱般,假笑之余终于流露出几分真实的温柔:
“当阴阳瞳的清都状态,使用到你身体的临界点时,会逐步降级到紫薇状态,这样就不会伤到你自己了。”
清都是天帝宫阙之意,代表的是阴阳瞳最顶格的力量,窥破一切真伪,即使是天极无间主也无法躲避。
但它对眼瞳及身体的负担,是巨大的,某些时刻,甚至会导致使用者失明。
紫薇则是封印未解前的状态,只要明仪阳人还活着,紫薇状态想开多久开多久。
明仪阳问:
“我要是强行要开呢,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言祈灵沉默片刻,笑着叹了口气,松开了手:
“没什么代价,只是个小诅咒而已。”
见这人要撤身离开,明仪阳拉住了他的手腕,站起身来。
两人的视角顿时掉了个个,换成明仪阳俯身下来,直接把手里抓着的冰糖喂进了对方嘴里。
凉丝丝的冰糖透着一股甜味,青年带着茧的拇指还轻轻按在这人柔软的唇间。
那唇有些薄,不像他的饱满,但沁着一种吸引人的凉淡草药香。
他像刚才言祈灵捧着他一样,缓慢地捧住了这人的脸,低声说:
“不公平,你也总做些危险的事情,为什么我不能给你下咒?”
言祈灵似笑非笑:
“谁说不能,天师对付鬼怪的方法多种多样,你再往深里学学,说不定就有了。”
“那种‘对付’基本要用符篆,而且大多都会伤到本体。”
明仪阳撤回了自己的手,用散漫笑意掩饰心底莫名的情绪:
“谁要对朋友下这种咒啊。”
他好像在强调什么,但强调给谁听他自己也分不清。
走廊里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轮轴转动声,门被无规律地敲响,小女孩带着奶音的喊声隔着门板响起:
“姆妈做了莲花血鸭,言叔叔明叔叔下楼恰饭!”
明仪阳转身开门,连他膝盖都不到的小豆丁还是扎着两个羊角辫,骑着脚蹬的四轮小车,竭力仰头去看他的脸,又用方言重复了一遍:
“恰饭哩!”
明仪阳也用方言回她:
“晓得,我们都跟到你去恰饭。”
小豆丁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和妈妈相似的狐狸眼弯成两个小月亮,呼呼地用腿蹬着四轮车车往走廊尽头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