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罗生门(125)
丫鬟听过后沉吟片刻,堆起个温柔的笑容:
“十个板子下去,打出人命可怎么办?两位小姐不日便要成婚,这样大喜的日子可见不得血……”
越芃芃这时候总算看清走到自己面前的这个丫鬟。
对方身量纤细,面容姣好,穿着剪裁精细的绸衫,一看就知道身份不普通。
丫鬟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通情达理地劝说起来:
“两位哥哥不如把她交给我,我那边恰好有些活计,甚是缺人,她跟我过去,也算全了她应尽的本分,惩罚也算是到了位。你们意下如何?”
两个守卫再次对视一眼,露出莫测的神情:
“……也罢,那我们便将她交由你了。你可不能徇私。”
丫鬟含笑点头:
“这是自然。”
越芃芃一被这两人放开,立刻连滚带爬地抓住了丫鬟的裙角,生怕她改变主意。
丫鬟柔柔一笑,对她的狼狈不予置评,也没有嫌弃她满身泥土,只道:
“赶紧收拾收拾起来,还不快随我去干活儿。”
越芃芃连忙弄了头发拍了自己身上沾到的灰,紧紧地跟在了这丫鬟身后,警惕地防备守卫突然给她来个后背杀。
直到走出圆月门,她才彻彻底底地松了口气。
丫鬟把她带入一个竹林遍布的庭院,伸出手臂指向屋内,朝她柔软一笑:
“进去换身衣裳,我在这里等你。”
越芃芃点点头,连忙走入室内,却发现里面一片空旷,什么也没有。
正对着她的是个圆月窗,窗外竹林飒飒,还有竹叶飘落进来,景致极好。
她有些疑惑衣裳在哪里,往前走了两步,就发现室内的正中,居然摆着一口井?
室内怎么会有井?
她警惕地避开了这井,想要出去,但很快发现,自己背后的门居然也变成了圆月窗。
她试图从窗户离开,走近一抹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竹林涛海,是一片画了竹林的墙。
出去的线索只剩那口井。
她慎重地走到井边,往井内看去。
冰凉柔软的水波泛起涟漪。
她的视线陡然倒转,水波突然出现在了她的头顶。
越芃芃瞪大了双目。
不,水波不仅仅是出现在了她的头顶。
轻盈的气泡触碰到平静的水面,绽出银色的涟漪。
竹叶落入井口,恰飘在那涟漪中心。
漾出吞吐的生命线。
-
有了越芃芃的前车之鉴,剩下的三人打消了强闯的念头。
廖新雅和粟薄关上门窗,认识到此刻真有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意思。
姒姝好用手腕支着下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香囊肯定是不能绣的,但不绣的话,白老夫人似乎就是冲着把我们饿死的方向在推进这件事。”
“你说得没错。”
姒姝好的说法得到廖新雅的认同,不过两人的结论和方向稍有不同:
“这个无间世界是很典型的封建社会结构的世界,包括其表达的规则也是如此。”
“比如‘早生贵子’是典型的封建社会对女性生育行为的一种念力渴望,包含着传统的封建思维对女性地位的诠释,看似是祝福,实则是系统性的对女性生育资源的剥削。”
“……你好专业。”
姒姝好忍不住抱拳佩服了一句。
廖新雅没想到她会有这种可爱的动作,清冷面庞带起一点笑意:
“没有,我虽然收集过相关的资料,但这块的了解也比较浅显,只能分享一点微薄的看法。”
“嗯嗯,你这个分析对我们来说已经很牛逼了。”
姒姝好眼睛亮晶晶地看她:
“你继续。”
廖新雅微微颔首:
“封建社会不仅仅对女性进行剥削和压迫,同时也对男性自身进行剥削和压迫,这种剥削和压迫呈现出一种金字塔的态势。强者剥削弱者,使下位者损不足以奉有余。”
“其中以显学方式体现这点的,在旧时代被称为三大喜事。”
“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粟薄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分析这些对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帮助?”
廖新雅打开了昨天匆忙手写下来的规则,指向“早生贵子”那条:
“现在的规则里相当于有一条口令能够驱使女性为你做任何事。就像刚才越芃芃说的‘早生贵子’。在当前情况下,既然有可以驱使女性的口令,自然也有驱使男性的口令。”
她细长的眼眸里含着坚毅的光:
“我猜,与‘早生贵子’对仗的口令,应该是‘升官发财’。”
“……妙啊!”
姒姝好简直要为这番推理拍案叫好。
粟薄却还是忧愁:
“那……这要怎么试呢,越芃芃只是被带走了,但并没有回来啊。”
廖新雅拿起桌上的水壶,没有犹豫:
“这是我的推理,那就让我来验证吧。”
姒姝好一愣,下意识拉住了她,手却因为猛地用力而抽痛。
廖新雅轻轻拍了拍她手背:
“没事。”
她毫不拖泥带水地提着空掉的水壶走到了门口,对两个守卫说:
“你们好,升官发财,我们想要充足的水和点心,求两位帮帮忙。”
两个守卫再次对视一眼,这次他们露出了挣扎的神色。
可是在长久的纠结之后,他们居然真的接过了她手里的水壶,转身走了!
廖新雅捂住自己怦怦跳的心脏,面上的神情仍旧淡然。
那两个守卫回来得甚是匆匆,他们做贼般将食物和水塞入了她的怀里,然后就把门“嘭”地一关,无论她再怎么拍门也不开了!
“吃的……”
姒姝好目瞪口呆,高兴得想跳起来:
“你太牛了雅雅!!!我们今天的口粮可算是有着落了!”
三人雀跃不已。
廖新雅先吃了食物和茶水,确定没有问题以后,就把茶水和食物让了出来。
不过获得物资保障的快乐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逝。
惴惴不安的情绪重新侵占了她们的内心。
因为,喊出“早生贵子”的越芃芃。
一直都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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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从库房回到账房,士文光一直小心地觑着大量看账本的言祈灵,想要寻找一个搭话道歉的时机。
然而他没来得及等到这个机会,门就被人“咚咚”敲响。
这次没等他去开门,木门“吱呀”一响,自动打开。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士文光的心提到嗓子眼,无须任何人提醒,他已经快步走到言祈灵身边,示意他看门口。
长长的影子拖拉在门前,有人抬脚走进来。
先露出一双绣有鸳鸯的红鞋。
然后是灰扑扑的马褂。
进来的男人长相其貌不扬,普通到丢进人海根本就记不清他样貌。
他走路的姿势极其怪异。
腰间缀着的东西还是簌簌作响。
他干涸的眼珠转了转,人直接向言祈灵的方向走去。
士文光吓得不住后退,顿时绕到了置物架后,简直是离这穿红鞋的邪物有多远就多远。
言祈灵没有开口,而是掏出把铜钱洒给对方。
男人停住半秒,口里顿时喷出一股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