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罗生门(76)
他握住药瓶, 又从满地杂物里翻找到了其它不同种类的药瓶, 但其它药瓶上干干净净, 只有这个药瓶上做了标注。
明仪阳有了个猜想。
或许, 主厨也感染了那种奇怪的疯狂症状, 但因为自己有心血管疾病的原因, 他偶然间发现这瓶沙库巴曲缬沙坦片能够延缓自己的疯狂症状, 所以特意做了标注。
不过, 现在地上散落了大把药片, 他无法确认这个药瓶里原本装的是什么药,只能根据附近散落的药丸随便抓了一把放进药瓶里,打算等带回去再细细研究。
他现在能确定几点,第一, 来翻找东西的人不是来拿解药的,不然不会放任这些药物散落在地上。
第二, 对方要找的东西体积应该不大,连药瓶和菜谱都要翻开来找,说明这东西不仅是小,可能还很迷你。
主厨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找的?
他想到了主厨的尸体。
当时是直接由服务员处理的水缸,他还没搜过厨师的口袋。
他现在没办法确认药的正确性,不如直接去搜一下好了,通常患有心血管疾病的客人都有随身带药的习惯。
如果没记错的话,水箱应该被抬回了地下室的厨房区。
从房间里出来,黑暗中隐隐有砍木头的噼啪声炸响,以及遥远的笑声,仿佛酒店里正在进行另一场欢宴。
他没有犹豫,快速钻入无人的厨房区,在那里见到了尚未进行处理的巨大水箱。
水箱里的水已经抽干,三具吃足了水的尸体漂浮了起来。
没人管他们,那些已经疯狂的员工甚至等不及把他们送进冷库就开始对客房进行“寻宝游戏”,开启无休止的暴力狂欢。
缚灵索灵动游入水箱之中,他果然在主厨的裤口袋里找到了同样的药瓶。
这瓶沙库巴曲缬沙坦片的标签已经被水泡开了,但仍然能看清PO两个字,确实不是巧合。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动静。
敏锐回头,他发现地下室的唯一出路,曲折出一点白色的手电筒灯光。
他异常吃惊,并且很快感觉到了异常。
……这些人是怎么找来这里的?!他应该没有发出额外的动静才对。难道这里还有什么隐藏的监控室?!
他很快冷静下来,转身打算往地下车库的方向躲。
但他一回头就看到——他面前的水箱安静地倒映出了他的后脑勺。
明仪阳定定地盯着它,在黑暗中稍稍抬起左手。
水箱里的“他”仍然背对着他,也抬起了左手。
他深吸一口气,再度往身后看去。
手电筒的灯光彻底消失,黑暗之外还是黑暗,地下室就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画中世界的陷阱。
敲了满渡的脑袋两下,满渡“咔咔”坐起,明仪阳说:
“言祈灵,去画里找我。”
随后,他在铺天盖地的杀意中,往水箱的方向走去。
明仪阳穿过了水箱,生机的大门自身后关上,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压力!
艾达的草戒指瞬间化为灰烬,他几乎要以奔跑的速度来躲过这股邪灵释放的攻击。
黑暗不断在这个过程中形成扭曲狂躁的墙体,将他面前的通路一分为二,强迫他做出选择。
杀意是如此迫近,隐隐带着一种处之而后快的不依不饶。
似乎只要稍微沾染到他,就会惨无人道地把他绞成齑粉!
明仪阳只能暂时放弃理性,只凭直觉做出方向的决断。
他穿梭在不断横亘的黑暗中,朝一个又一个的岔路口跑去,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持续的奔跑让他口干舌燥,但他不能停下来。
忽然,他看到了前方微弱的光线。
他下意识顺着光线的方向跑去,却发现那确实是个出口,只是它的窄小远超想象。
如果是姒姝好或者言祈灵在这里,他相信他们可以钻出去。
对于他来说,这出口就有些太小了。
醍醐灌顶般的,他意识到大厅里那些小画框里的人是怎么回事了。
画框给那些自以为破解了规则的人一个出口,但这个出口本身就是个骗局。
即使击破玻璃,画像里的人也根本逃不出去。
……又是这招。
明仪阳毫不犹豫地以手擦刃,熊熊白焰中,双瞳如有紫薇花绽放,挥起的剑刃带起破风利响,斩断邪灵欣喜若狂的凌厉攻击!
邪灵久攻不下,终于暂时退却。
青年胸膛剧烈起伏,守着这一小片光眉头紧缩。
他没法选择新的出口,就算他在这里搏斗到死,也不可能从这样窄小的地方出去!
可是,他忽然听到言祈灵的声音:
“来,左边。”
清泠如碎玉落水的嗓音抚平他心中升腾的焦躁,明仪阳没有犹豫,凭感觉在周身挥舞,不断砍断什么,缓慢地往左边挪去。
白焰在这刻烧得越发厉害,亮得他整个人都成了火球。
体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失着,明仪阳咬牙不停挥刃,几乎以拼出一切的态度,滴水不漏地抵御着汹涌袭来的邪灵。
避退不及时的腰侧被割开一道口子,飘飞的羽绒很快被黑暗吞没,邪灵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巨大怒意,发了疯一样地攻击他!
他不知道要往左走到什么时候,但明仪阳还是持续往左。
就在这时,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随后豁然的光线从他的腿部亮起。
一双苍白的手臂从光线中钻了进来,猛地抱住他的双腿,将他拖了出去!
明仪阳感觉自己扑进深水的海里。
咆哮的黑色穿透画框追了出来,刚变成石像鬼的姿态,就被男人打开的白纸扇削掉了脑袋。
脑袋啪嗒掉在地上,融化成五颜六色的颜料。
破碎的镜子后淌出鲜艳颜色,如之前被杀的画像一样,焦黑遍布,再无声息。
明仪阳半跪在男人怀里,掌心血流如注,浑身因高烈度的运动而有些脱力。
言祈灵用了点力道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高高大大的明仪阳伸臂搂住这个人的脖颈,言祈灵看似委屈地屈服在他怀里,实际上却在用极其强韧的力道撑着他,轻声说:
“没事了,走一走。”
明仪阳感觉自己从没那么听话过。
他再度嗅到了那股清爽的柠檬香气,其实已经淡得嗅不到了,后来他想,那或许是心率过速带来的某种错觉。
可是那个时候,他滚烫的面颊贴在对方透着凉意的发顶,触摸到这个人毫无暖意的躯体,从未感觉自己如此真实地活着过。
腰侧的伤口快速地淌出血来,很快浸透了里面的布料。
他被放倒在客房的床上,言祈灵扒开他的外套,将毛衣从下摆滚起,露出青年锻炼得肌理分明的结实腹部。
还有,交错的旧伤留下的疤痕。
整片血迹渍在周围,空气里的冷意往伤口里钻。
言祈灵平静地看过伤势,说:
“现在没有医药箱,你忍一下,我给你扎紧些。”
青年躺在床上,仰起的下颔微微点动,刚毅的弧度漂亮,是同意的意思。
他听到言祈灵用裁纸刀割开床单的声音,很难想象那么小一把裁纸刀被这人玩得那么花里胡哨。
他想了想,说:
“腹部包扎的话得裁块三角巾,越大越好。”
裁布的破碎声顿了顿,过了一会儿,言祈灵拿来一块布料问:
“是这样吗?”
看着两边是尖头的菱形布料,明仪阳点头,自己撑着起身,直起了腰,然后站了起来,展开双臂:
“现在可以包扎了,先止血。”
言祈灵站在原地没动,轻轻叹了口气:
“你能不能把眼睛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