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罗生门(72)
“……多谢阁下的提醒,我明白了。”
台下齐永新的叫骂已经不堪入耳,其它人看他的目光则犹如看到魔鬼再世,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人。
接收到主厨眼神的厨师助理面无表情地钻入舞台后的红色帷幕处, 拉下扳手。
机关平稳地将女人往水里沉, 她果然挣扎起来,哭喊着“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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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新救我”然后就被沉入水中, 冒出咕噜咕噜的水泡。
厨师助理又拉起扳手, 然而这次机关却像失灵了一样, 怎么都没法把女人从水箱里拉起来!!!
厨师助理反复操作扳手, 但无济于事。
旁观的男人发出声嘲讽的轻笑:
“这就是你对待食材的态度, 再过一分钟, 连活体刺身都没有了, 只能用死物烹饪。无论是主菜还是头盘, 你再怎么凑, 也不过是一场失败的晚餐。”
“让远道而来的贵宾们吃死掉的劣质食材,作为主厨的你,不该以死谢罪吗?”
脸色铁青的主厨登上助理们火速挪过来的梯子——那原本是在捞食材时用的,没想到现在拿来去救食材了!
助理扶住梯子, 主厨伸手进水里,试图把女人捞出来。
蛰伏的银光乍然破水而出!咻地把他捆了个结实, 哗啦一响将他完全扯进了水箱里!
主厨在水中扑腾出巨大的水花!
然而吊着女人的轮滑却恢复了作用,湿淋淋的女人呛咳着从水中平稳升起,浮动的波涛虽然泼出水箱,却没能再淹到她。
扶着梯子的两位厨师助理见情况不对,也爬上梯子查看情况。
没想到那捆着主厨的绳索陡然延长!将他们两人同时捆住扯进了水箱!!!
仅剩的厨师助理和服务员都停住了援救动作。
不仅如此,当意识到水箱里的三人彻底没救了时,他们的脸庞上竟然泛起迷醉般的红晕,用称得上是兴奋的目光看着那三人在水里吐出缺氧的气泡,直到逐渐了无声息。
高高吊起的女人发出沙哑绵长的呛咳声,水珠顺着湿透的黑色长发滚落到肌肤上,再从肌肤滑落至脚底波动的水面。
她在足下浸泡的死亡中,获得了短暂的新生。
言祈灵拉上深红色帷幕,遮住了女人的躯体,向仅剩的厨师助理问:
“你们的主厨丢下客人死了,如此不负责任的行径,难道不该向我们进行赔偿?”
厨师助理往帷幕的方向看了一眼,居然赞同了他的说法,机械地问:
“您想要什么样的赔偿。”
“将纪从蓉女士安全送回她应得的座位上,现在,她不再是食材了。”
厨师助理理解地颔首:
“如您所愿。”
两个服务员立刻上台进入帷幕,而另一个服务员松开了激动的齐永新,在他身侧加了个座位,周到地摆上了所有餐具。
厨师助理在台上深深鞠躬:
“发生今天的意外我们很抱歉,由于主厨缺席,接下来,将由我来为大家制作晚餐,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台下又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裹着毯子赤脚走出来的纪从蓉见到仍然守在舞台边的言祈灵时,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理智上她知道言祈灵救了自己,但情感上,她无法面对用这种方式救自己的人。
他们之间过近的距离会让她的胸口燃起无法熄灭的痛苦火焰,因为太过痛苦,她甚至忍不住升起怨怼乃至憎恨的情绪。
见她安全出来,言祈灵没有再说什么,缄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习惯性忽视来自四面八方的复杂打量,仿佛无事发生般拿起篮子里的干面包掰扯成两半。
而明仪阳始终绷紧的肩膀,也在他的回归后缓慢松弛下来。
一截不起眼的银索如蛇般从帷幕的边缘游动而出,它躲进舞台下的阴影中,以最不起眼的方式顺着椅子腿爬到青年的左手边,咻地钻进他的衣袖里盘好,不动了。
水箱里的三具尸体已经沉底。
用干净的刀给面包涂了黄油和蜂蜜,言祈灵苍白的指尖垫着餐巾纸,将这块面包摆在了空盘子里,然后推给旁边的青年。
明仪阳最初有些莫名,但几秒后他反应过来,看向言祈灵不动声色的侧脸:
“怕我吃不饱?”
男人轻笑,雪亮的齿隐没在微张的唇间:
“几天不见,能把缚灵索用得那么好,辛苦了。”
明仪阳拿起那块面包,端详了一下,不在意地说:
“好东西就要让它价值最大化,要是没用出它应有的威力,我才难受。”
他咬了一口,面包烤得松软,还带着热气,黄油已经半融化进去,搭配粘稠的蜂蜜,好吃是好吃,就是吃起来稍微有点麻烦。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咀嚼着问:
“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我达到你预期了。”
“完全超出预期。”
男人叠起餐巾递到他手边,红蓝异瞳直直地望着他,不加掩饰的赞赏和愉悦自然地流淌出来,仿佛向风摇曳的雪色曼陀罗,让人恍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
言祈灵低声说:
“我原本只想让你把主厨带走,没想到还捎上了两个。”
“哦……他们站得近,顺手而已。”
明仪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抓住了对方递来的柔软餐巾。
那种奇怪的滚烫感觉又来了,他别过视线,不去看对方的脸,把面包放回了盘子里,匆忙地用餐巾擦嘴上沾到的蜂蜜:
“如果剩下的人没有站太远,抓满水箱不成问题。”
他这么说着,又忍不住好奇去看对方的表情,然后精准地与那人含笑的视线对上。
明仪阳从没想过跟言祈灵对视是个那么困难的事情。
他的好奇被更深的心悸压了回去,这使得他再次撤回视线,用叉子去戳那块蘸着黄油和蜂蜜的面包。
“说实话,你要是换了别人,这信息传达得那么抽象,要理解起来还真费事,还得是我聪明。”
青年一本正经地这么说着,言祈灵竟然很赞同地微微颔首:
“你说得对。”
明仪阳很久没有脸颊带耳根都在发烫的体验。
对于脸皮厚的可以挡子弹的他来说,这种疑似害羞或者羞愧的生理反应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了。
可怜的面包很快和昨晚的鹅肝一样被戳得稀巴烂。
当时言祈灵借递餐巾布的时机点了点他的袖口,袖口之下,藏着伺机而动的缚灵索。
他当时就意识到言祈灵估计别有用心,等对方用咄咄逼人的激将法一步步把主厨套到水箱前,他立刻明白了这个人的计划。
其实不太费事,如果换了池子鹤是他……在同样的情况下会做一样的决定。
“不喜欢吗?”
言祈灵看着面包变成一坨奇怪的东西,而明仪阳罕见地在走神。
青年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庞,几乎挡住了下半张脸的全部表情:
“没有,就是有点可惜没有多弄死几个。”
男人轻笑:
“哪儿来那么大仇。”
“不大吗,今天把我们关冰库的事情还没算账。要不是事先有规划,回头冰库里就要喜提两具尸体,搬运的功夫都省了。”
他们闲聊的声音并不大,因为是肩并肩坐在一起,可以交头接耳说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