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罗生门(134)
刁青畅舒出口气:
“你说得对。”
言祈灵微微颔首:
“不除去士文光,我们总共还剩下九人,绣房有三人,今晚我和明仪阳会留在宅子里,其它的人你找借口带走,记得务必要把士文光救下来。”
刁青畅有些疑惑:
“但这样的话你那边不就多出一人来了吗?”
言祈灵面色不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多出来的这人会遇到危险,你们本来就要去营救士文光,不能再增添意外。白家这边有我和明仪阳,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刁青畅觉得这安排不错,马上点头:
“这样也好。”
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马不停蹄地去跟白老夫人请辞——白家的门并没有那么容易出,他人要出去,还是得让白老夫人点头才行。
不知是规则带来的错觉还是当真如此,走在路上的刁青畅总感觉周围行走的奴仆,看向他的视线都变得有些不对劲。
那里面不断溢出贪婪、妒忌、杀戮以及嗜血的危险渴望。
他只能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等他离开以后,独自回到账房的言祈灵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粟薄穿着丫鬟的衣服坐在临门的椅子上,看到他时,连忙欣喜站起:
“言哥,你总算回来了。”
言祈灵对于她的出现可以说是毫无准备,难得露出些许寡淡的愕然。
不过这种神情的变化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轻蹙的眉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要是被白老夫人发现,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好处。”
“我知道,但是我必须要来。”
少女站直身体,眼瞳明亮清澈:
“好好的伤势太重,不能行动。廖新雅是要来的,但是今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而且她从鱼龙堂出来,也受伤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是能外出行动的。”
“廖新雅猜你们今晚应该会找人去文家,这就是我过来的原因,我也要去文家。”
言祈灵漂亮的桃花眼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她:
“理由。”
“我的经验多,而且我的身份特殊,我是白家钦定的新娘子,如果去文家说不定能看到跟其它人不同的东西。而且我足够能忍。”
少女微笑时带起两颗可爱的小酒窝:
“我会完全遵守规则,恪守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绝对不会给其它人添麻烦。”
言祈灵沉默片刻,说:
“刚才出现了一条新规则,要求呆在白家和文家的人数平衡,你走了,是需要找人替你留下的。你觉得谁替你留下比较好?”
粟薄愣了愣,问:
“那原本留下的人是哪几个?”
“我和明仪阳,还有你们三个女孩儿。”
粟薄沉吟几秒,很快做出了判断:
“昨天就是靠刁青畅出去的,今天估计也得靠他出去,他肯定是不能动的,那能动的不就只剩于魁和林永健了吗……那,林永健留下来?”
言祈灵挑眼看她:
“为什么是他?”
少女露出轻快的笑容:
“因为他看上去跟你们更熟嘛,反正都是要呆在一起的,熟人应该更好?”
“嗯。”
言祈灵微微颔首:
“我会联系刁青畅带你出去,不过你过去以后,记得以自己的安全为重,不要冒险。”
粟薄开心地点点头:
“好,我一定!”
男人亦冲她柔软微笑,只是眼珠所看的方向微微倾斜。
博古架上的黄铜镜光洁如新,仍然不自觉地对外散发出闪耀的辉芒。
在这辉芒之中,言祈灵细细品味着少女方才的话。
只剩于魁和林永健。
她是怎么排除士文光的?
廖新雅说的吗?
第98章 23站:怪异
刁青畅瞥了眼身侧套着丫鬟服饰的少女, 转向面前随时都含着温柔笑意的言祈灵:
“你确定?”
言祈灵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轻巧地说:
“既然她想帮忙,那就让她去吧。对计划也没有妨碍, 不是吗?”
刁青畅点点头, 左右顾盼, 问:
“那林永健你找到人了没有,我没看到他,倒是于魁已经回来了,现在在我那里…我在想,要不于魁留下?我去找林永健。”
言祈灵望着他:
“于魁留不留下都无所谓, 不过我更希望你带着他。”
刁青畅再度摸向脖颈间的蓝色优昙花, 这似乎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好吧。”
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拍了下粟薄的肩膀,说:
“走吧。”
他们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目送他们融入薄淡月光中的男人轻轻挥手, 一根细长的红线须臾间收入他的指尖, 彻底消失不见。
身后树丛微动, 他转头, 看到了有些狼狈的林永健。
林永健安静地站在原地, 没有像以往那样, 看到言祈灵就露出小奶狗般的犬系笑容。
刚毅面庞上带着不明擦伤, 但他似乎并不想管。
无表情的面庞戴上惯有的精英面具, 三角眼因为不笑, 眼下的卧蚕也淡得几乎不存在,剥落了那层无害的亲和。
言祈灵对于他态度的改变并无波动,甚至没有特意靠近对方,而是在擦肩时轻描淡写地说:
“跟上。”
林永健身形微顿, 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穿行在夜色里,可是言祈灵无须像其它人那样小心翼翼, 他所挑选的路,自始至终不见半片除了他们以外的人影。
周遭静得让林永健一度以为天地间只剩他和言祈灵两人。
在这种状似隐秘的氛围中,他咽了咽干涩的嗓子,问:
“你是谁?”
走在前面的男人发出声令人惊异的嗤笑。
那永远清泠好听的嗓音用此前从未展示于人前的玩味语气说:
“怎么所有人都喜欢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男人回过身来,原本呈现出红蓝异瞳的双目被饱满的湖蓝色侵染。
湖蓝像满溢的颜料,彻底地占据了那原本无欲无求的瞳眸。
他倒着走路,却对石板路上的一切障碍了如指掌。
这个人露出奇特的慵懒神情:
“我说我是言祈灵,你信吗?”
林永健看着对方浑然不同的气质与神态,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说:
“我信。”
“这你都信?”
男人高高挑起秀长的眉毛,苍白面庞上涌起不必言明的轻蔑:
“果然啊,主人的皮囊永远都那么好用。”
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傻瓜,去睡吧。”
林永健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周身不知何时已经被那柔软的红丝包裹,那红丝刺入他的皮肤之中,虽然毫无痛感,却来带无法抵御的嗜睡感。
睡魔将他抓入黑暗的牢笼,令他丧失掉了所有反抗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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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仪阳来到账房时,言祈灵坐在高椅上翻着红笺。
黑绸衫似流水自扶手的间隙中滑落,推门时扑来的风吹动那轻软的下摆。
有个瞬间,明仪阳以为自己还幽蓝焚香的幻梦里。
好在对方微微抬起的小指上,闪耀着那枚与他一模一样的银色尾戒。
言祈灵坐在昏黄的烛火中。
他循声而望的模样,像古画里的美人图陡然动作,带着醴艳鬼气,令人不敢靠近,却又按捺不住探究的欲望,越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