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罗生门(114)
姒姝好受伤的十指,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严严实实包好了!
少女已然沉沉睡去,并没有解释这个现象出现的来由。
廖新雅放下纬纱,站在她后面的粟薄关切询问:
“她睡了吗,手怎么样?”
廖新雅面不改色地说:
“我现在用布料给她简单包扎一下,之后处理伤势的事情都交给我就好,不用担心。”
粟薄叹了口气:
“辛苦你了……希望好好的指甲……还能再长出来吧……”
独自坐在一旁的越芃芃并没有理会她们,而是挑亮了烛火,支着下巴用毛笔在桌案前记录人名,防止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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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潮湿的雨气映得过往行人面庞发青。
明明到处披红挂彩,丫鬟小厮们却皆敛声屏气,丝毫不见半分喜色。
知道的人晓得白家嫁女,不知道的人,以为白家要出殡。
明仪阳对着墙头抽了根烟。
缥缈的烟雾笼住他深邃的侧脸五官。
青瓦白墙中,他的存在仿佛破壁之物,有种奇异的格格不入。
但这份格格不入,却又在某刻,自如地融入水墨青黛之中,透出一份特别的和谐。
明仪阳看到带着士文光出现在这里的言祈灵。
这个人的鸳鸯眸像被水洗过,即使在这样黯淡的光线里也亮得惊人,是种从容的美丽。
明仪阳安静地注视着对方。
池子鹤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突然惊雷般在耳畔重播:
“他正常和不正常的时候,真的没什么差别。这种人挺可怕的,你知道吧?”
是没有差别。
是挺可怕的。
是他吗?
袅袅雾气在风里飘散,明仪阳没有主动灭烟。
但他也没有继续抽,只是用指间夹着,任由那烧焦的烟草熏烤自己的肌肤与指甲,烧出热烈的温度。
其实这里站着的不仅有他。
还有林永健、奕鸿达、于魁三人,这三人在窃窃地聊着什么,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过在言祈灵带人过来时,他们就已经扭头去看,尤其是林永健。
这个人似乎终于注意到言祈灵不同寻常的鸳鸯瞳,开始仔细地用视线描摹那里面的轮廓和颜色。
尽管心中闷着莫名的气,明仪阳还是不喜欢这个人被其它人这样盯着。
他将烟嘴放入口中,深深吸入。
于蒸腾的白雾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人挥开林永健伸出的搭讪的手,直直地朝自己走来,骨节嶙峋的五指呈现出一种索取的姿态。
强硬得不容拒绝。
有个瞬间,明仪阳想要直接把燃烧的烟头熄灭在这洁白得不容任何瑕疵的掌中。
他想看看火星迸溅的时候,对方是否还能维持这样平静的神情。
可他最后还是在潮湿的苔藓上摁灭了手里的烟。
“滋滋”的熄灭声响起。
明仪阳想起初见这个人第一面时,对方面不改色地用舌头含住烟头的模样。
言祈灵。
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彻彻底底地看清过这个人的任何想法。
顿了顿,明仪阳把焦黑的烟蒂放入了男人伸出的手里。
言祈灵从怀里拿出帕子把烟蒂包裹起来,暂且保管了这根已经无用的垃圾。
青年收敛了心中的情绪,问:
“姒姝好怎么样?”
“恢复得还不错。”
确定了雇主的存活状态以后,明仪阳从怀里掏出了那只被白老夫人没收的缠枝同心镯:
“她的同心镯突然发烫,而且移动去了一个很偏远的地方,我就跟过去看了看,然后在白家的库房里找到了它。”
他拿出手机,翻出照片:
“库房里有地图,白老夫人住的寿安堂是整个白家的中心,往北边,更远的地方,是两个小姐的绣房。”
言祈灵仔细看过地图,就听到青年极近的低问:
“你昨天在寿安堂,做了什么?”
突然黑掉的手机屏幕倒映出鸳鸯瞳瞬间的闪烁,言祈灵露出那种标准的微笑:
“用账本交换了一些新的规则。”
他把手机还给青年,从怀里掏出被丝帕包裹得紧紧的红笺:
“这个,就是在白家生存的全部规则。”
这一句话清空了全部的窃窃私语,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第84章 23站:规避
红笺很快被几人传阅完毕。
这个间隙, 士文光有些不安地问:
“刁青畅怎么不在。”
奕鸿达一目十行,嘴里没闲着:
“他是媒人,两头婚事有很多地方缺不了席, 一大早就被喊去陪白老夫人应酬了, 晚点我和于魁找机会跟他接触, 同步信息。”
他又看了会儿,啧啧问:
“哎哎,这上边规则还真多,你们哪儿找到的?居然那么齐全。”
士文光偷偷看了眼言祈灵,见他没有露出不悦之色, 于是坦诚交待:
“昨晚我们在账房找到了三条规则……今天早上言先生又带了剩下的规则来, 主要还是言先生的功劳。”
言祈灵没有在意这人的小心翼翼,而是把自己掌握的消息娓娓道来:
“我们在账房发现白家财务有很严重的亏空。白家本有良田千亩, 商铺上百家, 但从五年前, 这些财产都被疯狂变卖, 以各种借口被抵押出去, 如今整个白家已经是具空架子。”
“而这些事的根源, 主是因为, 白家唯一的大郎, 他嗜赌。”
“不仅是他, 他的母亲白老夫人,也沾染了同样的毛病。”
言祈灵立在青黛白墙之中,瓦片上的苔潮湿得像青色的天,被他瓷白的皮肤倒映成一汪清冽。
他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 仿佛没有什么能影响到他:
“为了填家里的窟窿,白家已经向各大钱庄举债上万钱, 所以必须把两位女儿接回白家促成和文家的亲事。”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快速填平债务,防止对宅邸的财富消耗,不仅可以一举还债,还能获得更多赌资,继续去赌。”
“这件事,文家心知肚明。但他们想要知道白家的窟窿到底有多大,这就是为什么我和士文光会以账房先生的身份进入到白家宅邸的缘故。”
林永健微微挑眉:
“那么,其实我们可以利用这点来设法破坏文家和白家的婚事,婚事搅黄了,那么新娘就不用出嫁。第一条规则就能破了。”
“确实是种思路。”
言祈灵没有刻意避开他,反而同其它人说话那样正常地表达了赞同:
“除此之外,白家还有几笔很异常的进项。”
“白家并非是一直输钱,而是输输赢赢。”
男人的两颗异色瞳孔如两粒镶嵌好的琉璃珠,如死水般平静无波:
“白家有一笔很大的供奉神堂香火的支出。”
“神奇之处在于,无论支出多少香火钱,只要这项支出出现,三日之内,白家必然发一笔没有理由的横财,以香火钱的两到三倍进行返还。”
“只是如今白家的香火钱已经到了支撑不住耗资的程度,即使后面再发横财也无法填补白家的账目。”
“这个家现在所有的一切都靠举债和横财维持,正经生意已经荒废多年,犹如一盘散沙。”
“文家抬来的聘礼对白家而言,可以说是天降甘露,白老夫人将这些聘礼全部投入进了神堂之中。”
“不过,从账目上看,现在已经第五日了,横财却还没有出现,这对于白老夫人而言,可是太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