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罗生门(219)
撇开脑中杂乱的想法, 明仪阳心中的困惑愈发凸显。
在这个故事用“颜少爷”作为主角开始,明仪阳想都不想地直接带入了言祈灵。
被亲人、友人同时背叛,并被这些人分食血肉,潦草而死,尸骨又不得下葬。
这或许, 就是言祈灵曾经的死因。
这情节中所谓的“头七”, 恐怕根本不是“颜少爷”本来的头七,而是从他的尸体被带到众人面前之后开始计算的“头七”。
怨气化形, 成阳间恶鬼, 需食血肉方可安宁。
但如果“颜少爷”就是言祈灵, 他既然把那些曾经害过他的人悉数杀死的话, 按理来说当年就应该意满消散, 沉入阴间。
又怎么会, 变成了无间主?
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脚下的震感越发强烈, 在池子透月的尖叫声中, 故事屋的榻榻米被坚硬的黑灰色石头顶破!
半个屋子的地面都被这巨大的力量翻起!!!
所有人都因此被逼退到了角落!
言祈灵的神色却处变不惊, 甚至噙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黑灰色的石头在“轰隆隆”的巨响中径自竖立在了这个狭窄的和屋里——
跟随石头最先冒出来的,是乌纱做的长帽子。
紧接着,是男人双目圆睁,仿佛死不瞑目, 却皱纹横生,枯瘦灰败的脸。
鲜血从他的五官中淌出, 叠在他眼尾的红痕上,从他口中涌出的鲜血打湿了他身上繁复精致的巫师袍,与红绳坠饰连接在一起。
灰色的羽毛在这刻无征兆地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然后在飘飞的过程中自燃殆尽。
而他胸口位置的旁边,则是一个闭眼沉睡的男人。
那男人的面庞已经像陶土般四分五裂,但依稀从他的容貌里,可以看出几分与言祈灵相似的部分。
他不仅仅是面庞四分五裂,他的整个赤/裸的躯体都四分五裂。
这个男人保持着婴儿蜷腿的睡姿,朝向旁边这个戴长帽子的人,似乎对他很是依赖。
而更为诡异的是,他们的躯体仿佛粘在了石头上,哪怕石头以竖直的形态突破和屋,他们也没有从石头上掉下来的意思。
紧接着,是披着戏袍的白色骷髅。
这具骷髅正趴在这两人之中,张开双臂把两人牢牢地锁住。
只有明仪阳能看到,这具骷髅的全身连接着大量的红线,从远处看来,这具骷髅仿佛一枚爪子,死死地抓着这具石板。
就是它把这个石头拖上来的。
言祈灵饶有兴致地走近黑灰色石头,打量这两个人:
“我还说,分明是你的主场,怎么会布置得漏洞百出,故意提示我你在这里……原来,是快要被吸干了啊。”
这个五官仍然在淌血的枯瘦男人,居然奇迹般地转了下眼珠,紧紧地盯住言祈灵看上去仍然年轻饱满的面庞。
“介绍一下。”
言祈灵回过头,目光却递给了明仪阳:
“这位是源宫白羽先生,这个世界的无间主。”
小池透月几乎要被那张类丧尸的脸吓得毛发倒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男人再度打开他素白的扇子,但这次他把扇子伸到源宫白羽的下巴处。
源宫白羽面露痛苦的表情,更多的鲜血从他口中溢出,一滴滴落在扇面上,在上面形成了鲜红的字迹。
“去死。”
蜥蜴类生物的尖锐咆哮声从石板后传来!
高大的怪异生物像被拉长的史莱姆,瞬间长到了三米高!这个生物的表面覆满鳞片,脑袋也像压缩毛巾般缓慢地舒展开来。
当它转过身来时,小池透月尖叫起来!
因为这个生物有两个脑袋,而这两个脑袋是由融化的奥利弗和小立清河组成的!
她几乎是忘情地扭头就跑!
故事屋的另一扇墙壁不知何时以门的形式打开,她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黑暗的长廊尽头有着温暖的光,小池透月踉跄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衡往光源奔跑!
怪物蓦然转身,赫然露出了自己的第三个脑袋,面色僵白的三轮春花!
三轮春花的面容已经扭曲,举起“右手”,骨折的声音噼啪响起,可这手居然还支撑着,以一种曲折的角度,猛地往走廊里弹出去了一把飞刀!
热血喷涌间,小池透月的预言被验证。
她在走廊里被一柄突如其来的飞刀杀死,头首分离。
她在镜子里见到的结局。
此刻成真。
见证了死亡的谎言屋里鸦雀无声。
但青年却如兔子般骤然跃起,木刀在顷刻间拉满成极为漂亮的米字圆弧!
然而怪物虽然在顷刻间碎裂,但是又在瞬间重生了!
它们原本被割伤的地方仿佛从未受过伤,以倒放的方式长了回去。
言祈灵用扇子割开源宫白羽的喉管——同样的情况,伤痕倒放着缩了回去。
“你把弥生用在了这个世界?”
言祈灵后跃躲过怪物突如其来的舌刺攻击,扇子在开合间重新变回雪白。
他的目光带着若有所思的意味:
“不,你把弥生用在了你自己身上……啊,我明白了。”
他将手中的扇子朝上一指,无数红丝就以茧子的形式把明仪阳和关智一等人缠绕在了一起。
而怪物则被树根般的红线缠绕,被死死固定在了原地,无论怎么砍杀也无法摆脱红线的控制。
让无关人士消失之后,这个男人对着源宫白羽轻笑:
“言和盛这个废物,根本撑不起二十一辆封狱列车的力量抽取,他的苏醒想必扰乱了你们原有的供给系统……恐怕他在醒来的瞬间,力量就已经被封狱列车吸干到濒死的状态了。”
“但是他是你们获得力量的唯一来源,想要挟制我,你们就不能让他死。所以你把弥生用在了他身上,但是,我想,弥生这样改变时间的宝物,应当也有它索求的代价。”
“拜蒙让你变成了代价,是不是?”
源宫白羽嘴巴上下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当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的时间也在被弥生不断回溯,只有这样,他才能以最小的成本延续弥生的使用时间,同时延长自己的寿命。
言祈灵没有去听他说的话。
辱骂还是提醒,他都已经不在意。
他所疑虑的是,拜蒙既然早就把源宫白羽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还要安排他进入这个空间,就是为了让他欣赏源宫白羽此刻的惨状?
耳边传来熟悉的低吟声。
这声音时而如爱人唇舌中吐出的笑言,时而如躁动噼啪的柴火,夹着不稳定的波动,沿着耳尖一路往下,汇成模糊不清,毫无意义的词句。
罕见的汗毛倒竖的感觉从脊背一路往上。
“咦。”
言祈灵以无辜又好奇的面目回头望去。
歪斜的和式纸门之外,没有无尽的风雪。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由雪白大理石和彩色马赛克铺就的道路。
这条道路它正在不断地向外延伸,明媚的光线从地平线逐渐升起,在变幻的角度中,逐渐照亮男人瓷白的面容。
言祈灵望着这条道路,刚要往前走,片刻后,又像想起什么一样,回到了源宫白羽的面前。
“差点忘了。”
他捧起这人枯萎的面容,露出慈悲的笑容:
“要借用你的弥生一下。”
源宫白羽死鱼般的眼瞳在瞬间瞪大。
-
被红线裹进小空间的三人坐着,彼此相望。
东条爽仍然是懵的,如坠梦中:
“……池子小姐,真的,斩首而死……那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