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罗生门(54)
虽然得到了答案, 但明仪阳看上去不像开心的样子。
就在这时, 细碎的铃声从大厅里传来!
这铃声大得超出想象, 仿佛是一种提醒,也可以说是警告。
他们折返地下室唯一的走廊,打算回到大厅。
这走廊和上面的客房设计相同,右侧墙壁封死,挂了一排人物画像, 左侧是房间门。
这排房门是员工休息室, 室内面积不大,所以门与门之间的距离很窄。
他们来时一扇扇数过, 总共十三间房。
快步走上楼梯, 大厅中央站着那位面带笑容的女接待员。
此刻她手持铃铛, 疯狂且剧烈地摇晃着, 身体却僵直不动, 对着空无一人的金色旋转门礼貌且重复地说:
“欢迎来到亚拉腊山酒店, 宴会即将开始, 请诸位宾客前往黄金乐场。”
雾色中溢出的白光, 在这响铃声中, 快速沉寂,窗外的雪花愈发狂乱躁动,飓风尖啸着刮过玻璃,只有野猫挨打时发出的惨叫可以与之比拟。
夜色已至。
黄金乐场是能够容纳五百人同时欢宴的地方。
和大厅的橡木装潢不同, 黄金乐场完全符合了它的命名,从头到脚都打造得华丽绚烂。
无论是包裹着金箔的巨大支柱, 还是地板上镶嵌象牙色大理石和黄金细线的纹路。
设计者绞尽脑汁地用各种材料来体现它不同寻常的高昂造价,精心装点了许多毫无用处的装饰,而且粗略一扫,就知道这些装饰清理起来极其麻烦。
但它们成功塑造了这种近乎挑剔的奢华。
冷清的氛围并不适合这种热闹装潢。
两人进入乐场的时候,悠扬活泼的管弦乐从旋转的老式唱片机里响起。
是黑胶唱片刻录的《Salutd\'Amour》,很符合宴会预热的氛围。
偌大乐场中,只有前排的两个方桌被收拾干净,整整齐齐地码着大小餐盘和各种酒器,其它的方桌都搭着四脚朝天的椅子。
言祈灵挑了靠后的位置,明仪阳就在他旁边坐下,稍微环视之后,顿了一下:
“只有两张桌。”
桌子都是六人座。
他们来了十四个人,死了一个,现在还剩十三人,却只给他们留了十二个位置。
摇铃仍然在晦暗中颤动,规律的铃声混入管弦乐中,掺成别样的诡异曲调。
撩开衣袖看了眼车票,言祈灵确认这铃声摇晃的频率与秒表的频率一致。
摆弄着面前的叉子,青年看向乐场入口,漆黑眼瞳中带着沉吟,嘴上却说着玩笑般的话:
“该不会谁最后一个来,谁就被关在外面吧。”
言祈灵没什么情绪地回答:
“或许这些服务员认为,有人可以不用来了。又或者是,在他们眼里,我们就只有十二个,人。”
两张长桌正对宽大的金色舞台。
那里原本是该坐乐队的地方,此刻摆着两个移动料理台,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食材。
男服务员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走到他们旁边,面带笑容地为他们倒上酒水。
言祈灵发现这个服务员是个生面孔,喉结上有道疤痕,并不像西蒙描述的那样是男接待员的双胞胎。
等待的过程中明仪阳百无聊赖,观察着料理台上的食材,心底恶趣味涌起,故意问:
“你猜那些肉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言祈灵斜睨他,似乎不明白他的用意:
“动物。”
青年银睫微敛,在通明灯火中白得透明。
他单手支着下巴看人,食指和中指并拢着搭在脸侧,竭力压下唇角的残忍微笑:
“听过两脚羊的故事吗,污水池里的那些骨头,很多看上去还很新鲜,你觉得上面的肉会去哪里?”
言祈灵轻描淡写,丝毫没有被人恐吓的不适:
“根据骨头和肉质,我能确定料理台上的那些肉,是人类所知可以食用且不违背伦理的动物肉。”
见这人没有特别的反应,虽然是意料之中,却也让明仪阳稍微有些失去兴致:
“那我就放心了。”
“这么容易就放心。”
男人把他拨乱的叉子重新摆正,平静地说:
“动物吃人也是很常见的事情。只要你能把肉做成它们能吃得进去的形态,拌在粮食里,可能它们还会觉得很香。”
“无所谓啊,反正我们吃的是动物,又不是直接吃人。”
无聊的两人正在互相恐吓,明仪阳听到陌生脚步声,警觉地扭头看去。
齐永新挽着一个女人出现在了乐场里,他们的打扮出乎意料的隆重。
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条华丽的纯黑晚礼服。
她的长相是小家碧玉款,显然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刻意画了个裸妆,力求自然单纯,发挥自己容貌柔美的优势。
原本她皮肤就白,现在被黑色一衬,更是白得发光。
她低眉顺眼地挽着齐永新,抿唇淡笑,倒是很自然的样子。
言祈灵记得,这个女人叫纪从蓉,和别人不同,她在介绍自己的时候特意说过自己的职业是演员,还在某奢侈品的时尚专刊上做过封面模特。
那个时尚专刊的封面模特言祈灵也做过,偶尔也会参加往期模特的一些返场,但是他对这个女人没有印象。
齐永新倒还是穿着西服,不过从布料和剪裁能看得出来,他身上这套比他之前的那套更加讲究,搭配的胸针也足够昂贵雅致。
他长得平常,但确实年轻,两人放在一起,也算郎才女貌,有种奇异的般配。
只是这种特殊的世界,这样快速地确认关系,总让人觉得这里面有些意味深长的猫腻。
看到他们两人,齐永新突然不明所以地发出声哼笑,直接坐在了言祈灵的对面。
那副昂首挺胸的样子,莫名有些挑衅的意思。
言祈灵:?
纪从蓉紧挨着齐永新坐下,却垂下眼眸没有看对面的两人,一副心无旁骛的柔婉态度。
齐永新始终暗中观察着她的神态,对她低眉顺眼的表现非常满意。
不用担心身侧的女人,他才朝着言祈灵状似客气地提醒起来:
“言先生和明先生的确是贵人事忙,怎么连晚礼服都没有穿。现在回去拿可能还来得及。”
原来是酒店给他们准备的晚礼服。
言祈灵对此没有什么兴趣,以同样客气的态度回复:
“多谢齐先生提醒。不过邀请函里没有提到这次宴会必须穿晚礼服入场,所以我们还是便装来了。”
齐永新笑了笑,笑容里有点让人看不懂的优越感。
只是这点优越感还不足以抹平他之前受到的无视和羞辱,他的目光对准这两人试图挑剔点什么,但挑剔了半天,满心的找茬有些无处落脚。
宴会大厅暖气开得很足,明仪阳刚来就脱掉了外套和围巾。
纯黑的高领毛衣被他有型的身材撑得很好看,搭配胸口挂着的银质毛衣链,加上一张女娲专门捏的好脸。
再不得体的样子,看上去居然也得体了,而且还自带简约的时尚感。
言祈灵更不必说,他出门向来全副武装。
深灰色大衣整齐地掸在靠背上,露出的马甲三件套很有范式,金色纽扣在灯光里闪闪发光,甚至细节到记得在假口袋里别上暗金色的手帕角。
他只是坐在那里,精致的脸庞就开始向外散发一种独属于他的神秘吸引力,仿佛从夜色中走出的贵公子,虽然充满距离感,却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齐永新非常不甘心。
就在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时,蓝衣道士喜气洋洋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