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郎(57)
杨桢提着合同继续笑:“笑杨园长好像一不小心,找了个田螺小哥,什么问题都能帮他解决。”
权微都被夸成是无所不能了,必须飘飘然:“所以按照剧情,你只能跟小哥结婚了。”
“要结的,做梦都在攒机票钱,”杨桢笑眯眯地说,“但高利贷的钱我自己还,我还得上,你相信我。”
他的承诺不像别人那么用力,指天发誓或是信誓旦旦,还是平时说话那种语速和语气,但权微莫名其妙地一下就信了。
俗话说没两把刷子,闯不了江湖,心里没底的人会慌得很,但杨桢一直都很淡定,该吃吃该忙忙,不仅不失眠还有心情摆弄花草,这是装不出来的。
权微昨天还在犹豫,但这会儿的话是真心的:“信你,就是怕你累到。”
杨桢每天忙得团团转,权微的作息又自由,衬得他看杨桢简直是要过劳……呸!
“不累,”杨桢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市侩,说着说着就抿着嘴笑,“我喜欢赚钱。”
“我也喜欢,”权微说话都不带停顿的,“但我更喜欢你。”
杨桢拿出手机点了两下,往他手里一塞,眉眼弯弯地说:“那我不能让你吃亏,这是我赚的钱,都给你。”
权微低头一看,差点被余额吓一跳。
钱到是不多,离还债还差半截,但数目明显上浮了一倍还多。
3个月前杨桢住进这里的时候,交完房租基本就剩下8000多块钱。接着他上班之后,只是成交了秦如许那套房子,抽成了3万,加上他这两个月的底薪2500,除掉生活开销,权微不知道要怎么算,才能算出7万来。
他问杨桢是不是有新的买卖成交,杨桢问了下原因,笑着给他解释。
“没有,多出来的那3万,有1万7左右,是之前在菜市场认识的二道贩子老板给的回扣,他有时候会让我帮他选一下水果和蔬菜的货源。剩下那1万3,是上次去剑门市场买茶具,看见堵文玩核桃的过去凑热闹,运气好开出了一对南疆石狮子头,有个大爷出13600块钱收,我也不好那个,就卖给他了。”
权微:“……”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每天跟杨桢住一起,竟然一无所知。
7万在有钱人手里还不够买一个包,但对于普通的白领来说差不多也要攒一年,他的对象可厉害大发了,一个月不声不响地就滚出了一倍,难怪说自己还得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觉得杨桢厉害,但权微的身份变了,他就是忽然感觉到了一种骄傲。权微有点没法想象,要是杨桢有本钱、有路子,他赚钱的速度会变成什么样?
这瞬间权微忽然有点愿意相信了,那个关于章舒玉的离奇故事。
“这么多钱,”权微装出了一堆见钱眼开的星星眼,“我感觉我要被大佬包养了。”
——
多数欠了高利贷的说的都是还不上,郑飞看杨桢一不愁二不苦,应该是经过努力达成和解了,他祝福道:“早点清了,跳出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圈子。”
杨桢说“好”,又谢了他一遍。
郑飞的思路这才回到正轨上,看着权微三人说:“你们这是,看房子敲错门了还是咋的?”
权微扫了小熊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右边的嘴角:“没有,我们找人,熊哥,找你好几天了,给个面子,出来聊个天呗。”
第90章
郑飞看得出权微是来者不善, 好奇地八卦道:“出去干嘛, 外头坐的地方都没有, 进来聊嘛。”
小熊不想出去,但更不想在屋里聊, “权哥”要是在他的新房东面前搬弄点儿是非,他估计又得搬了,念及此他主动打断道:“不用了郑哥, 我们还是出去比较好, 屋里还有好些女生呢。”
说完他生怕郑飞挽留,脚步匆匆地出了门。
郑飞不明所以, 看着权微敷衍地跟他告了个别,转身投进了阴影里。比起他来杨桢就客气多了,向郑飞点头致了个意,日后好相见地说了再见。
先出门的小熊没等他们,一个人坐着电梯先下去了, 杨桢三人随后下来, 看见他立刻放下了手机。
权微停在他跟前,等了一两分钟没见他吭声, 就说:“没什么想说的, 是吗?”
小熊先是忽然接到警察的盘问,接着又被他们堵门, 即使曾经有过一点心虚,眼下也被这死缠烂打给烦没了,但他有点怕权微, 没敢将这种情绪挂在脸上,只是装傻道:“权哥你这没头没尾的,是想让我说什么?”
李根生一看他这个态度,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心火霎时就浇了油一样往上猛蹿,恨不得冲过去打他。
杨桢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权微眼底浮起讥诮,懒得跟他绕圈子:“说说你在我房里床垫子下面塞死鱼的心情,是不是很爽?”
小熊搬出了他对上民警的那套说辞,略瞪着眼皮做惊讶状:“什么死鱼?权哥你在说什……呃!”
权微没等他说完,抬腿就给了他一脚。
小熊没有防备,只觉得腹部传来一阵带着后推力的钝痛,还没来得及低头去查看原因,整个人就往后撅去,维持不住平衡地跌了几步,一个屁墩摔到了地上,被震出了一声难受的呻.吟。
权微的动作很快,而且毫无征兆,等杨桢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熊已经到地上去了。
杨桢向来奉行和气生财,吃点小亏也懒得计较,下意识就想去抓权微的手腕,担心他还要追上去揍人,但手臂抬起来之后又想起脸色惨白的李渔,又将胳膊放了回去。
李根生是直接被这大动静吓了一跳,没想到权微看着挺秀气的一个人,骨子里竟然这么暴躁。
小熊缓回一口气,捂着肚子边爬起来边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吧!啊?”
权微朝他靠近道:“我没兴趣跟你耍嘴皮子,我问你问题,你能答就好好答,不能答我就揍你。完了你赶紧去报警,到时候人给我打电话,我也就学你。”
说着他话风一变,学着小熊刚刚的语气说:“啊,什么打架?警察同志您在说什么?我有点没听懂。”
小熊被噎得想吐血,腹部上疼得眼睛冒金星的劲头已经过去了,但牵扯到了还是隐隐作痛,他站起来,记吃记打地后退着跟权微保持安全距离,一边眼观四路一边危言耸听:“这是公共区域,到处都是摄像头,你、你最好别这么嚣张。”
“有就有,无所谓,”权微继续朝他逼近,语气里满是不在乎,“就是运气不好被拍下来了,撑死了无非就是上法庭,我不上班,有时间,我也有钱,不在乎那点医疗费,但你恶心我的这口气要是出不来,我连赚钱的心情都没了。”
小熊知道他有多处房产,但并不清楚具体数量,而且权微长得矜贵,小熊给他套的人设一直是富二代,而且十分任性。
打架他不怕,他这么大个头也不是白长的,拼起命来不一定就会输,但他怕权微用钱摆平。有钱能使鬼推磨,新闻里爆出来的黑幕已经够让人失望了,假设真上法庭去打官司,自己拿什么去打赢?
小熊信了权微的鬼话,心里就开始急了,他仓促地看了眼手机,边退边说:“权哥你冷静一点!你想问什么就问,我这次好好答,真的。”
杨桢目光一动,借李根生的遮挡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大步走到了权微的近处。
权微说:“鱼是不是你放的?”
小熊刚要开口,他又补充道:“不要说废话。”
小熊暗自吸了口气,嘴巴张开来,确实转身拔腿就跑。
事态已经发展到他不敢承认的地步了,他当时在垫子下面放鱼,目的只是想恶心一下权微,没想过下一任租客家的癌症小姑娘会因此……他不知道,因为他对癌症的认识只有可怕这两个字,其他的一概不知。
如今自己要是承认了,要么赔钱,要么为了不赔去打官司,可他要是有这个钱,早就开心而迅速地搬出了权微那个群租房,整租一间过起了悠哉的日子。
权微不可能让他就这么溜掉,回头冲杨桢说了句“在这儿等我”,抬脚就在后头追。
杨桢不放心他一个人,怕冲突起来没人拉架控场,会一些不可控的意外,于是他也跟着跑了:“大爷您到门口值班室那里等我们,我跟去看看。”
李根生在后头“诶”了一声,想追但速度跟年轻人实在是比不了,也就听指挥了。
小区外头停满了共享单车,然而三人都没有跑出很远。
杨桢追到权微身边的时候,小熊已经被4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生给护在了后面,那4个人面色不善地看着权微,一边还在跟小熊窃窃私语。
也不知道小熊向他们传达了什么样的精神,4人里头的那个国字脸就冲权微嚷道:“你们别太过分了。”
这人一看就啥情况都不知道,权微压根没理他,只是盯着小熊笑道:“你可真是个好朋友,分分钟就将一堆人拖下了水。”
根据小熊的说法,这瘦子就是个神经病,但国字脸看权微又像个体面人,他疑惑地说:“你什么意思?”
小熊需要同学帮忙,自然就将自己放在了受害人的立场上,但双方要是交流起来,他今天可能会失去援助,于是他立刻打断道:“别跟他废话,我们走!”
权微:“连话都不敢让我说,你说你得有多心虚?”
小熊呼吸一窒,狡辩道:“我只是不想跟你浪费时间而已。”
“那如果是我们伤害了你的利益,”这次权微还没张嘴,杨桢先截住了话题,他冷厉地说,“那你应该就愿意了。”
小熊想问你们他妈想对我干什么,然而杨桢没给他提问的机会。
“你可以走了,跟你这几个被你骗的朋友一起。但希望你心里有数,今天我们自己出面找你,还有协商和解的意思,但你顾左右而言他,完全不接受交流,那就没法谈了,明天我们会委托一个专业的第三方来找你,回见。”
小熊理解的是律师,但杨桢所谓的第三方,指的却是秦如许的催债公司。
经济纠纷基本都很磨人,第一次声讨不了了之,将李根生送回群租房后,两人才转道回家。
路上杨桢的微信接到了新消息,是求字那个妹子,id有点嚣张,叫皇天在下。
[皇天在下]:抱歉抱歉抱歉,白天在山里,手机没信号,请问怎么称呼?是妹子还是汉子?
杨桢网聊的不是熟人就是客户,全都用的真名的打交道,他保护隐私的概念也有点弱,他输入道:你好,我是杨桢,男。
[皇天在下]:哟,是个正经的小哥!小哥你能不能写个试稿给我看看?
杨桢:可以,你有固定的要求吗?
[皇天在下]:有哒~“两袖清风”这四个字,草书,随便什么草都行,就是要飘逸!写完拍张照给我,可以吗?
杨桢:可以,有截稿时间吗?
[皇天在下]:这个嘛,越快越好啰。
于是40多分钟以后,[皇天在下]遇到了她悲惨的催稿生涯里的一道快到让人热泪盈眶的曙光。
图片一看就是直男拍的,但好在内容高端大气,那是一手笔势流畅,飘逸得让人眼前一亮的今草。
可网上没有哪路大神的id叫“杨桢”啊!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将就看看,比心~
第91章
也许是某个大神的小号, [皇天在下]不死心, 问杨桢要了微博。
以前跟黄锦住在一起的时候, 黄锦喜欢刷微博,经常会在转发抽奖里艾特杨桢, 那会儿杨桢为了给他点赞,隔三差五会上上微博。后来跑路以后,没有刷微博的老司机带他, 不知不觉杨桢就离那个平台远了。
其实他也没近过, 那会儿他整个人都在混乱里,没有粉丝、没有男神女神、没有八卦、没有辟谣, 根本没法领会微博的精彩。
权微倒是刷,但基本都是背着杨桢,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还算有点默契,谁也不会独自沉迷手机,而把对方晾在一边。
直到字老板忽然提出这个要求, 杨桢才恍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账号, 登陆早就过期了,他重新输了遍账号密码。
原身的微博id土而简单, 就叫[阿真], 首页有点空旷,为数不多的内容也丧得要命, 抱怨社会黑暗、法理不存。
窥屏的[皇天在下]看的一腔激动慢慢冷却,简直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这使得她对杨桢的印象大打折扣,回了句“我拿你的稿子去跟组员商量一下哈”就技术性地遁走了。
杨桢不知道自己躺着中枪地被发了烂人卡, 以“谢谢”结束了这场对话。
权微洗完澡出来,见他都开始收拾桌子了,就问道:“这么快就写好了?对方看了怎么说的?”
杨桢:“拿去跟朋友商量了,过后才会给答复。”
意思就是没有好到让人立刻采用的地步,然而权微探头看了看他的字,感觉龙飞凤舞的十分帅气,就狗腿地捧场道:“我出一万两,这字我要了。”
杨桢笑得不行,将宣纸往他身上一贴,朝他摊手说:“成交,一万两,来。”
“拿不出来,”权微十分没有节操地说,“肉偿吧。”
杨桢斜着眼睛看他,心里全是拒绝,谁偿谁啊。
权微没读懂他的眼神,就觉得这个眼神有点撩人,其实床单就在后边,要滚说实话就是平移一米的事,但权微心里还有点事,于是一屁股坐到了床尾上。
两个小时前小熊叫来了帮手,但权微根本也没想走,然而杨桢拉着他走,权微不好扫对象的面子,到门口接了李根生就折返了。
权微说:“路上老李在车上,我就没问你,你跟小熊说的找第三方是什么意思?找第三方干什么?我隔两天就去堵他一道,要是他有本事让他那4个同学不嫌烦的天天给他当保镖,那死鱼这事儿我就算了。”
杨桢有他的打算,他笑着说:“我知道,论耗他绝对耗不赢你,但最近市场不是有点回温么,我感觉我要开始加班了,你也得多出去转转,每天的时间本来就不够用,花在他身上不值当。现在的人戾气比较重,动不动就伤人,而且过了今天他肯定对你有防备,这跟你能不能把他揍趴没关系,只是你一个人去找他我不放心,但我又没条件每次都跟着你。”
“我们的本意其实就是让小熊赔偿,但是讨债比打人更难,你自己也说了,愿意倒贴钱揍他,可我知道你,也就是吓吓他,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的。”
杨桢的目光里有抹笃定,权微虽然恨不得将小熊揍成妈不认,但面对这句话也没有反驳。
正常人即使在愤怒的状态下,心里也有杆点到为止的标尺,要是没有那就不是人,而是亡命之徒。
杨桢还是笑,但这次的神情有点细微的不同,眼底精光一闪,正经人的底蕴里油然多了一丝腹黑奸诈:“既然是花钱吓唬他,那你的花样肯定比不上专业人士,我呢,想建议你找个催债公司找他代我们要赔偿。首先是你更安全一点,其次他们要到钱的概率比我们要大,你要是想解气,最后你的时间会更自由,有事有人代你出马,要是你觉得不解气,随时可以自己跟去看。”
权微一下就指出了关键问题:“听着好像不赖,但现在的人工贵得吓人,催债又是个技术、体力都需要的高难度工作,就我晚上用来忽悠小熊的那点医药费,估计连催债的牙缝都不够塞。”
杨桢现身说法道:“其实这么小的额度,催债公司确实不会接受委托,但我们明天不是约了秦如许送钥匙吗?她在单位人缘挺好的,请她帮忙找两个师傅接个私活应该问题不大,当然要提前交代好,吓唬吓唬小熊就行,多的动作不要有。”
权微倒是忘了,这个曾经被他当做过“情敌”的大姐大的老本行。
——
因为有求于人,杨桢一早就给秦如许打电话,问她出院要不要帮忙。
帮忙倒是还不需要,就是一连接到房东和中介的人性关怀,秦如许的心情有点锦上添花,打车过去的路上一直带着点不自觉的笑意。
快11点的时候租赁双方加中介在小区楼下碰面,秦如许下车的时候看见杨桢旁边站着个人,那眼皮子顺便扫了一下,登时就觉得眼前一亮。
她这人比较专一,青春期的时候喜欢花美男,到了现在审美依然在原地踏步,权微的长相是她的菜。
她心里猛然有点可惜,要是早知道杨桢的房东这么帅,她分分钟就能装成林妹妹。
秦如许跟她妈直接从医院里打包出来,带着一堆生活用品,司机开了后备箱后杜娟在车屁股后面往下搬,一个行李箱一个大包两个小包,都塞成了濒临爆.炸状。
这种时候最需要绅士风度,杨桢跟权微过来搭手,杨桢作为熟人,走在权微前面,他选择权优先地扛起了那个大行李包,挂在肩膀上,勒得西服上全是道道。
权微看不过眼,没打招呼上手就从他胳膊上往下撸提手。
包里都是丝绵被、枕头之类的轻便东西,杨桢压着提手回头跟他讲小话:“不重,就这样吧。”
权微不由分说地往下扯,声音也很小:“一会儿卸了包,你外套就成咸菜干了你信不信?”
杨桢的西装质量一般,全靠烫得勤,看着才有点档次,权微说了要换,就是还没找到时间去定制店。
杨桢下午还得回店里去,确实还得尽量注意下形象,这才撒了手,一手提了个小包。
杜娟觉得全让别人拿着不合适,坚决拉着箱子,初愈的病号秦如许落了个两手空空,因为别人在帮她的忙,她不可能事不关己地仰头45°看天观赏蓝天白云,目光一直就在好心人身上。
那两人窃窃私语得很起劲,贴得近,说话的神态也随意,秦如许知道城市里同性恋群体越来越多,但她还一个都没接触过,因此没有圈里人那么敏.锐,只是觉得这俩像是亲生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