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郎(55)
“我真的每看一次房子,就对中介失望一次,好几个像你这年纪的小伙子小姑娘,姐前姐后叫得像我家亲戚, 回头照样把我骗得团团转,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边收了房东一个点的佣金, 这边跟我说房东不愿意出, 得由我来付之类的,我真心买房子也不差多出这一个点, 就是让人心里不舒服,觉得这家伙得防着。”
杨桢没法为中介群体正言,也不会搬弄别人的是非, 闻言只是微笑。
女人见他修养不错,火气就又下去了一点:“这房子不满足我的要求,不过就冲你最后那句话的态度,我也不为难你,你回去吧。”
这煮熟鸭子一样的单子就这么黄了,杨桢有之前一个月不开张的经历垫底,也没觉得有多失望。
他离开了这个老小区,沿着来时的路往地铁站走,然后在这不到1公里的距离里,看到了不下10拨的中介带着客户在路上走,基本都是和兴的,3、4个人跟着一个客户的模式,有点倾巢出动的意思。
自杨桢入职以来,楼市在新一波的限购令下□□低迷,这种盛况着实有点少见。
反常即是妖,商人的敏锐让杨桢意识到了不对劲,在他还活在中原的时候,每逢粮行大肆收粮,那涨价就是指日可待。
这种蝴蝶效应似的危机感让他停住了回店里的脚步,而是决定在这周边观察一圈。
杨桢打开导航,在地图里了解了他周边的小区概况,接着像扫楼一样开始巡视,路上每遇到一个带着客户的中介他就在备忘录里打个1,两个小时里他穿了12条街,走了接近9公里,遇到了17拨中介。
这带看频率他是觉得有点高,但杨桢对这城市的认识只有半年多,不是土著也不是城市通,他拿不准,于是打电话跟权微探讨了一下。
权微能从无产炒出7套房来,也是有点商业头脑在里面,他是个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论者,一听就认定是市场在躁动,兴冲冲地跟杨桢说:“你定位给我,我过去找你。”
杨桢给他发了定位,又转了一个方形闭合的街道,路过一家炒栗子的店,上去尝了一颗,又在篮子里看了看,见栗子皮色鲜亮而油润,就等了一锅刚出炉的。
他不怎么吃栗子,一个是甜一个是噎,但是权微喜欢,像红薯、魔芋、土豆之类口感绵面的东西这人动不动就能吃一大碗,虽然不怎么健康,好在也不是天天都吃。
这时节板栗上市,前天杨桢还听他在碎碎念,说是路上买板栗的难吃得要死,买一斤能有半斤霉烂,一股味儿冲得人食欲全无。
对于这种情况,杨桢从最开始的不可思议,已经慢慢变成了见怪不怪。
中原的人是不敢这么做生意的,很多人一辈子不会离开出生的地方,每个人几乎都认识家周围方圆几里的街坊,失诚失信的代价极高,人们轻易不敢让他人对自己产生微词。
但这里的人动不动就能失踪,找他的力气比自认倒霉还花得多,骗人害人的代价越变越低、惩罚的规则也是鞭长莫及,所以有些人做坏事的胆子越来越大。
就好比今天这个假学区,绝对忽悠得住99%的买房人,还有前几天那个小熊,拉黑之后一走了之,正常上班的人谁都跟他耗不起。
纵容会无限助长这种风气的火焰,但杨桢从来没有操心过世界的走向,也没彪炳过他是清流或者清高,他就是觉得骗人是在给自己挖坑。
识货是杨桢的特长,他能为权微做的不多,但给这人承包日货吃食里更好用、更好吃的东西却是易如反掌。
偏偏权微又很好哄,有时杨桢分不清他是真喜欢还是装的,买点核桃他说比自己买的新鲜,称两个火龙果又说贼拉甜,总之就是能让人的觉得自己生了双买好东西的神来之手,在钱包允许的情况下什么都想买给他。
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但是对方领情,就值回购价了。
权微走辅路过来有点堵,栗子外面已经摸不到热气了,杨桢本来准备拿回家用微波炉转一圈,但权微扒拉着袋子抓出一把,立刻就剥上了。
从动作能看出他是个吃出来的熟练工,用指甲盖在顶部一掐,指头用力就将壳捏成了两半,果肉一点不粘壳,他抠出来往杨桢嘴里一塞,说:“哪家买的?感觉怪新鲜的。”
他们老权家就是宠媳妇儿,甭管吃的精不精贵、对方爱不爱吃,第一口总是对象的。
“不知道,没注意,”杨桢买炒货的水平甩他这种只会看牌子的十八条街,笑着嚼了满口的粉甜,低头去纸袋上找店名,可惜买的那家就是小巷子里的不知名店铺,袋子上就印了板栗的产地,他又说,“就在这条街背面,在一家水果店旁边。”
权微往嘴里丢了一颗,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地说:“一会儿带点走,路过少宁家让他下来拿。”
孙少宁是个板栗狂人,可以一个月天天吃板栗炖鸡那种,不过现在不行了。
杨桢很喜欢他这一点,有什么好东西会念着自己人,杨桢“好”了一声,神色间都是温柔的纵容,提着袋子一边给他供零食,一边还负责收垃圾壳。
路上的人行色匆匆,同样是中介带着客户,别人就没他俩这么和谐了,一边走一边嘀咕一边吃,吃了会儿权微觉得口渴,还买了一杯金桔水,跟杨桢分着喝。
两人小情侣一样逛街似的压了几个红绿灯后,权微也觉得出没的中介多得有点不日常,但搜了搜新闻又还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这时他们正好走到一个小区大门口,有中介带着客户在跟门卫报门牌号,权微拉着杨桢,堂而皇之地混了进去。
中介都是清一色的黑西服套装,门卫以为杨桢跟进去的是一波人,而喊开门的中介根本没回头,他俩直接辍在别人后面,听走在最前面那个中介向他的客户介绍。
杨桢小声说:“我们跟着他们干什么?”
权微指了指那个客户:“这个时间段在看房子,一下还有好几个中介陪看,那男的估计是个炒房的,一般楼市有动向,反应最快的就是ZF、开发商和这波人,其次你们中介,再是新闻媒体,最后才是老百姓。我觉得应该是有政策要出,一会儿有机会我找他聊聊,探探口风。”
行情好的时候,同时来看一个房子的人有7、8波,带钥匙的中介默认杨桢约过房东,没有跟他交流,自顾自地带着自己的客户。
权微在屋里晃着晃着,就晃到那大哥身边去了。
他其实不是话不多,而是懒得跟你说,杨桢见他行云流水就跟那大哥聊上了,吐槽这房价真他妈贵,投个资都快投不起了。那大哥说可不是么,但投不起也得投,不然房价蹭蹭往上涨,不咬紧牙板只会越来越穷。
两人带着对房价的爱和恨,很快就聊得仿佛特别投缘,权微存了他的联系方式,说有空出来吃饭,聊聊共同话题。
其实他要是没退出炒房群,这种消息根本不用打听,但退就退了,权微也懒得回头去求郑飞,他宁愿去拍陌生人的马屁。
不管看没看上都不会就地做决定,看完之后中介就把那大哥请回店里去了,杨桢跟权微出来之后,绕了个圈,一边继续观察,一边朝板栗店靠近。
接着权微打着给孙少宁送板栗的由头,明晃晃地带着家属过去蹭饭了。
孙少宁说他只提供技术不管食材,两人进小区之前便又去了趟超市,依旧是权微的惯例,给孙少宁带了一大堆日用品,不管别人缺不缺。
孙少宁体重没变化,但人隐约瘦了一点,见那两位一人提着个巨大的布袋子的一边横着进的门,登时没眼看地说:“权微你能不能行了?这么点东西还要杨桢帮你,你以前没这么虚的。”
权微为了秀恩爱可以忍受各种诽谤,不肯炸毛:“管得着吗你。”
孙少宁“啧”了一声,没想到他耍了个对象画风竟然日益趋向傻白甜了,看着真是有点别扭,不过多看两眼这傻样就习惯了,可能是因为笑容是最顺眼的表情没有之一。他招呼杨桢说:“你随便坐,喝什么自己上小冰箱拿,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反正这也是你男人的家。”
他们三可以说是相互了解点老底,杨桢放松地“好”了一声,看他起身将东西拖进厨房去,顺便将权微一并使唤了进去。
要是在家里,杨桢只要不加班晚点,基本都会去帮权微理菜,但在这儿他就坐着没动,别人哥俩可能有什么悄悄话要说。
他的猜测是对的,那边两人一进厨房,孙少宁就回头挑了个眉毛,猥琐地说:“睡了没?”
睡了,还睡得有点食髓知味,不过权微没有跟人分享这事的癖好,他说:“滚,别瞎问。”
孙少宁鄙夷地说:“老司机想带带你这个土老帽儿,你还不领情。”
权微心说不用你带,一辈子那么长,什么事他都不需要捷径和别人的经验,他可以自己慢慢地探索。
孙大厨速度感人,不到40分钟完成了4菜一汤,上桌之后三人用果汁代酒地碰了个杯,孙少宁做了个开场白,说:“这一顿呢,祝贺咱们在座的两位同志成功脱单,来,走一个。”
杨桢喝果汁的时候,心里感觉特别温暖,好像爱人和朋友一下聚全了似的。
阿晚,你别担心,你看,我过得很好。
没有酒一下省掉了无数废话,三人撂下杯子就开始狂吃,吃了大约有一刻钟,步调一致地饱了又停下来聊天。
权微说起今天下午的怪现状,孙少宁作为半个专业人士,琢磨了一会儿说:“我倾向于相信有新政策要出台。”
至于是限购还是加推楼市,目前还没有露出端倪,但有一点毋庸置疑。
每次有新政策出台,都会让一批人发横财。
第87章
吃完之后也没人下桌, 三个人对着剩菜剩饭说说生活的小烦恼。
孙少宁这边没什么好说的, 他每天打打小游戏锻炼下身体, 什么幺蛾子都没有。
不过说到游戏他倒是想起来了,前阵子给权微没牵成的那根红线有一丁点后续, 他捏着牙签叉了块苹果,对权微说:“我上次准备给你介绍,结果又熄火的那个妹子你还记不记得, 她最近在找网上找写字博主, 给稿费,我觉得你家杨桢可以去试试。”
爱好要是能挣点零花那是本事, 权微觉得试试就试试,关键是他这个问法有点别扭:“本人在旁边你不问,你问我干什么?”
孙少宁觉得他在这方面的情商简直是低:“避嫌你懂不懂?”
他分别给这两人提过要介绍这姑娘给他们认识,虽然最后因为这俩搅基作罢了,孙少宁对杨桢没有十年八年的了解, 不知道这人会不会介意, 所以还是挑明了比较省事。
权微的确不是很懂,在他看来要是自己不够格, 怎么防外人都没用, 他敷衍地对孙少宁点了点头,侧着脸去问杨桢:“你有兴趣没有?”
杨桢不像他那么没骨头, 坐得四平八稳地笑道:“先看看要求再说吧,少宁你回头把链接发我一下。”
手机就在手边,根本不需要回头, 孙少宁划开屏幕,瞬间在微信里拖了个小群,名字叫团结友爱,接着他在里头扔了个微博链接。
杨桢响应地点开来看了一眼,权微歪着身体搭住他肩膀过来蹭屏。
孙少宁也是有点闲,眼皮子一抬正好看见杨桢歪了下手腕,不动声色地将屏幕朝向了权微的脸,正在阅读内容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但孙少宁心里没来由地忽然软了一下。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照顾,就像雨天里自然歪向某一边的伞,或者并肩散步时主动选择靠向车行道的那边,可能是因为爱,所以下意识里都是保护。
孙少宁垂眼无声地笑了笑,心想真是风水轮流转,连权微这种刺头都有人来保护了。
桌子对面的两人翻着图片,谁也没注意到他忽然就感慨万千了。
博文的诉求简单明了,就是求字,字体风格参下图,请写得好的大大们踊跃投稿,图片栏贴了6张图,都是微博上小有名气的博主的字。
权微是外行人看门道,觉得别人写得都好看,但杨桢的字也是真漂亮,他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说:“我觉得这个对你来说好像不是很难。”
杨桢对行价毫无概念,只是忽然发现原来写字也有稿费,而且还是按字计价,他笑着说:“可以试试。”
孙少宁闻言将妹子的微信名片推在了小群里:“那你自己联系她,我就不掺和了。”
杨桢现在不方便聊天,暂时也就没加她。
其他两人的话题跳跃,不知怎么又到了父母身上,孙少宁说:“你们爸妈现在知道你们俩在一起吗?”
前天罗家仪有打电话,说要到家里来看看他,但当时权微在外面跑城市地图,其他好像就没什么异常了,权微说:“还没跟他们说。”
原身的父母对他不闻不问,杨桢失去了亲情的依傍,在择偶这事上又找补了回来,他这边可以说是没什么障碍,面对孙少宁求索的目光,他笑了笑然后坦诚道:“我以前跟他们关系不好,现在……没什么来往。”
听起来像是一个不孝子,但就孙少宁家里这一堆乌七八糟的事,他也没资格在孝顺这点上怀疑杨桢,他叹了口气,用一种好自为之的目光看着他俩说:“不管怎么样,还是早点打算吧,把各种极端可能出现的情况都想一想。”
医生说他要保持愉快的心情,权微消化不良地说:“我跟杨桢还没叹气,你倒先叹上了,忧国忧民哪你。”
孙少宁一秒破除忧郁,拧着眉毛说:“滚!”
杨桢在旁边看戏,笑着笑着就想到了一个词,叫以毒攻毒。
不过拜他提醒,权微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他防他父母是挺紧的,但不怕一万就怕有个万一,保险起见他叮嘱杨桢说:“要是我爸妈找你,让你离开我什么的,你就说可以,分手费要8套房。”
孙少宁:“……”
传说中的坑爹货色,他今天算是见到了一个活的。
这比直接拒绝还羞辱人,因为他总共只有7套,杨桢憋着笑说:“8套+吧,毕竟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挚爱来着。”
权微被最后那个名词取悦到了,夸他说:“上道。”
孙少宁被肉麻得有点受不了,皱着脸打断了话题:“行了啊,我知道你俩都很牛逼了,家丑家美都请回家商量。”
权微大发慈悲地结束了这个虐狗的话题,转而吐槽起了小熊。
孙少宁听得嘴角直抽,那个小熊在狗咬人事件的时候人设就挺酸爽的了,这回直接跃迁成了奇葩。
法律是他的第二专业,孙少宁推断道:“你们报警也没什么用,首先是动机问题,他完全可以说成是他忘了,虽然没事在床垫子底下埋条鱼挺变态的,但他非说他属猫,闻不到鱼腥味就睡不着觉,你也拿他没办法。”
“其次是从鱼到小女孩病情恶化之间的因果关系没法鉴定,我估计派出所没法受理,这不是包庇谁,因为法律是最低的道德底线,希望你们多理解一下公检法的基层人员。但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干点什么的话,感觉都有点对不起你的大名。”
潜台词就是说他是社会人,权微受之无愧地说:“我知道他的新住址,我说给他回寄一箱鱼,可是杨桢不赞成,为了保持我在他心里的优秀形象,我现在也没辙。”
说的好像他跟小熊是一伙的一样,杨桢不背这锅,顺势就将问题抛给了孙少宁:“小熊做错了事,你只要不违法,怎么对他我都无条件拥护你,我就是觉得要是有不影响别人的办法,咱们就再想想,少宁你说对不对?”
孙少宁第一次、隐约、含糊地觉得杨桢不像他面上看着的那么老实,但孙少宁既然羡慕权微任性,就说明性格和行为模式跟老铁都不同,他为人要理性一些,不违心地话只能站杨桢,他说:“对。”
投票二比一,不能送鱼。
权微有点失望地撇了撇嘴,但是没说什么,虽然他还是很想送。
杨桢觉得他这样子像办公室女生天天喊萌的那只网红胖橘猫,表情里透着一种“委屈,但我坚决不认错”的意味,总之就是挺可爱的。
他心里其实有个主意的雏形,但因为有点嗖和损,所以还在犹豫,但杨桢心里也明白,当他一边在想办法扳回一城,一边又在顾虑小熊损失的时候,在报复这件事上他就先输了。
等他再想想,克服心理障碍了再跟权微商量。
两人耗到9点才回家,到的时候将近10点,因为时间太晚不便打扰,杨桢于是将写字的事按到了明天。
因为不按也不行,权微这几天开荤,对于和爬床相关的事十分积极,洗澡要一起,说是为国家节约用水,洗完又说要看电影,结果一点开就是两个“急功近利”的裸……完了他还要美其名曰,振振有词地说是观摩学习。
圣人说非礼勿视,杨桢第一次看直接从额头红到了脖子根,捂着眼睛笑了半天,因为实在不好意思。
他们中原人盯着大姑娘多看几眼,都会被人骂成是登徒浪子,这么露.骨和刺激实在是有点挑战他的羞耻底线。
然而难为情是真的,但反应也假不了。
权微干什么都直接,喜怒哀乐全挂脸上,脱衣服上.床也是,估计天生就没脸没皮,但杨桢没有他这么先进,他的觉悟还停留在结了婚才能办事的古早阶段上。
为此他还专门在办公室摸了半天鱼,查两个男人怎么才能结婚。
前天权微将他推到床上,衣服穿全着接吻倒是渐入佳境,滚得浑身燥.热,觉得所有衣物都是阻碍和谐的巨大障碍,就是等权微坐着脱成了一个光膀子,杨桢乱七八糟地喘了一通,鼻子里忽然就有了呛水的涨涩感。
然而事实上那不是水,而是鼻血。
权微先是有点懵,着急忙慌地给他抽纸擦完鼻血,又被这种面对绝色才有的影视情节给笑过了劲儿,得意地在床上窜改歌词,说都怪他太性感,太性感,把所有魅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