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郎(45)
“你上午去见买家,情况怎么样了?”
杨桢头也没抬地说:“嫌贵,想降几万,但是秦如许不同意,和兴那边在给她推高价,这边降那边涨,相差就有4、5万了。”
听起来他这单子好像是黄了,不过价高者得是交易的规律,权微说:“你的买家呢,态度是一毛钱也不肯加吗?”
杨桢:“这个倒是没有,下午我打电话他那边一直占线,明天早上再说吧。”
权微看他老神在在的样子,就想调戏他:“你还挺淡定,像是做大事的人。”
杨桢满手都是洗洁精泡沫,好笑地回过头来看他:“并不,我心里可苦了,不想影响你心情,才装成这样的。”
“为了我啊,”权微忽然往前一凑,将咬了个豁的苹果递到了杨桢嘴边上,哄三岁小孩一样说,“乖,吃口甜的就不苦了。”
杨桢下意识就在红皮里露出的那块白肉上看了一眼,尴尬和暧昧的感觉“腾”一下从心里蹿了起来,他心里有鬼,这一口下去吃的可不是苹果,而是权微的豆腐。
权微见他盯着自己咬过的地方不动,心里有点不乐意,在主动自发的事情上他还没被人这么嫌弃过,脑子里的小人登时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掀桌地说不吃算逑,另一个又嚷嚷着要耐心温柔,权微凝固了两秒将眼皮子一搭,边后退边把老铁拉出来背了个锅:“伤感情了,孙少宁说你嫌弃我,我本来还不……”
这颠倒是非的污蔑让杨桢简直欲哭无泪,他稀罕都来不及哪敢嫌弃,为了不造成误会和疏远,杨桢闪电般地在裤子上蹭了下手上的泡沫,抓住的权微举着的手腕,二话没说就着苹果豁的地方来了一口。
他也没敢回味,立刻吞下去了开始亡羊补牢:“这个锅我不背,我是怕你嫌弃我。”
权微这下满意了,后背又贴回了对面的墙上,啃了口苹果继续说:“我要是嫌弃你根本就住不进来,说好的不嫌弃,那以后就要相互珍惜了。”
杨桢克制着不去招惹他,权微却一点自觉都没有,说他在上演兄弟情吧,偏偏杨桢又能咂摸出基情四溢,他那颗本分的老心脏简直是在经历万箭穿心,一半来自于丘比特射,一半来自于他良心的拷问。
杨桢一边甜蜜一边心有余悸:“必须的。”
权微就当间接接了个吻,心情有点美:“还来不来一口?”
这真是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杨桢恶向胆边生,自暴自弃地使劲刷起了碗:“嗯。”
权微的苹果有点甜,真是要命。
权微这次没再让他吃自己的口水,从橱柜下面拿了个新的,挤在杨桢身边冲水洗了,自己吃自己的,看见杨桢腮帮子不动了就伸着胳膊喂他一口。
权微来喂杨桢就啃,直到他将碗盘推进橱柜解放出双手,他才大梦初醒一样反应过来,他虽然只有两只手,但可以停下来吃完了再接着洗碗,为什么要让权微杵在后面喂呢……
因为你色令智昏,理智在杨桢脑海里振聋发聩地吼道。
第69章
杨桢吃完苹果, 就提着包去了阳台, 他为了吃饭溜得早, 但离开办公室并不意味着下班,他还得再忙几个小时。
超过8点之后还打电话就很讨人厌了, 加班的时间里杨桢一般都在做收集客户和回访的工作,电脑要方便许多,但是为了参加权微的饭局, 他这会儿只能用手机了。
权微上了个厕所出来, 他要撩的人就开始忙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杨桢的侧面, 挺着背低着头,正伏在桌上投入地写写画画。
权微心里忽然就觉得很踏实,可能是有人压在心上,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重量。
平时他们吃完饭,都是一人占一块场地互不相干, 但是从这一顿饭起模式就要变了。
为了以后的缠缠绵绵, 现在要看似不经意但积极努力的纠缠,说干就干的权微搬着一堆东西, 溜溜达达地挤过来凑热闹。
双人的咖啡桌难得满座, 杨桢抬起头,看见权微往桌上摆着东西, 电脑、手机、本子笔,以及一盏台灯,他有点纳闷地说:“你怎么也出来了?”
权微坐下来, 立刻就觉得藤编的椅子有点软,适合窝着靠躺,长久用来办公不行,而且混混沉沉的,在这种环境下写字肯定会近视。他隐约听出了一种不欢迎的意思,于是睨着杨桢说:“我不能出来?”
“不是,”杨桢一开口,呼出来的热气就被风吹走了,“这儿有点凉。”
权微刚来还没感受到,他本来牵着插头准备弯腰去怼插线板,闻言看了眼杨桢的穿着,发现这人还是一身秋装,这让权微陡然意识到杨桢好像没几身衣服。
也许该找个时间去逛逛街,权微心里琢磨着怎么约,嘴上说:“凉你还坐这儿吹,房里的椅子坏了还是怎么的?”
从夏末开始,杨桢就坐在这里加班了,循序渐进练出来的体感比较耐寒,他笑着说:“没有,我不冷,这儿空气好一点,我是说你刚扎了针,在外头吹冷风不好。”
原来是在替他考虑,权微什么意见都没了,通体舒泰地接好线摁亮了台灯,财大气粗地说:“不要紧,我衣服防风的。”
好,你衣服高级听你的,而且能多待一会儿都是赚来的,杨桢将桌上的摆设和杯子都往自己这边拖了拖,将大半壁桌面都让给了他:“行,那你忙吧,完了好早点进去。”
然而权微根本没什么好忙的,他过来只是因为觉得杨桢一个人加班孤独寂寞,自己闲来无事就给他一点人气上的支持好了,他占着电脑不干活,慢悠悠地在杨桢对面刷网页。
杨桢每天在这儿忙的好好的,这天被权微打乱了计划,时不时就想抬头确认他的存在感。
权微不知道什么时候歪七扭八地窝进了椅子里,为了按住鼠标胳膊伸得老长,一条腿还踩着椅子的边缘,膝盖不雅地冒出桌面,给人一种懒洋洋又很惬意的感觉。
杨桢忽然就觉得桌上要是再有一碗温酒和两个小盏,场景和氛围就是他们中原掏心窝子夜谈的标配了。
在他不自觉又不知道看到第几眼的时候,权微忽然抬起眼皮,心有灵犀一样接住了杨桢的目光。
暧昧像是深秋里金桂的香味,猝不及防就将靠近到一定距离的彼此扑了个满头满脸。
有美颜效果的灯光和恋人滤镜双管齐下,那一刻两人心头的感觉半斤八两,都觉得这一瞬间很长,而对方像一个不该被惊扰的黄粱美梦。
权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是只有空气被咽下,他的眼睛明明看得停不下来,心里却在虚伪地说:你别这么看我,小心我把持不住按头亲你!
杨桢也许是接受到了他的“恶意”,终于扛不住地率先错开了视线,他费力地从被心跳打乱的脑子里抽出一根名为借口的线头,定神似的用笔杆轻轻地敲了敲桌面,说:“方不方便?有事情跟你说。”
权微松了口气,心里对于这个没有耍成的流氓却又有点遗憾和可惜:“方便,怎么了?”
杨桢万分感激刚在厨房被权微一个苹果喂掉了智商,晕乎乎地忘了说秦如许求租的事,现在赶紧拿来救场,他装出一副立刻进入了工作模式的样子说:“就是我在跟的这个单子的房主,她的房子挂出去交易了,自己下周要出院,想找个能拧包入住的房子,让我问问你这儿有没有合适的?”
权微一下就想起了这个房主是个女的,姓秦,还是杨桢的恩人。
那回他们去看房子遇到王立,权微想抬个价,杨桢一副宁死不从、用目光谴责他的样子权微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本能的就不想杨桢跟这个秦女士有过多的接触,立刻就说:“合不合适只有她自己看了才知道,你让她直接跟我联系。”
“我也这么想,”杨桢看着他笑道,“我就是怕你不愿意接陌生人的电话,觉得给之前应该跟你说一声。”
这逻辑足够尊重他,权微受用地说:“可以,你给她吧。”
杨桢很轻地点了下头,权微又想起什么似的说:“你收她中介费了吗?”
杨桢这个傻子将头一摇,权微意料之中地吐槽说:“这个也不收那个也不收,回头你吃什么?”
“不好收,”杨桢条分缕析地说,“一边是认识的人,一边是你,都得交钱给中介,算了吧,反正租房的提成也没多少。”
权微看在他的考虑里有一半是在维护自己利益的份上,就没再说什么,反正都木已成舟了,而且他现在惦记着杨桢,难道还能饿到这人不成?
今天的楼盘权微已经刷完了,圈了几个从明天开始去看,这会儿没事干,完全可以洗洗睡了,但杨桢还在手机上点一点、本子上记一记,目前肯定是没法睡一起,但是可以一起睡啊。
权微将碍事的电脑压下来一截,隔着桌子问杨桢:“你还有多少要弄?要不要我帮你。”
杨桢觉得他今天真的是和蔼可亲到有点不对劲,但这正好又是他奢望的,他有点感动地笑着说:“差不多了,你忙完了就去洗吧,洗完了我来接班。”
接什么班啊一起洗。
权微的贼胆还不够明目张胆地开黄.腔,“好”了一声收了电脑和本子,转身就进了折叠门。
“台灯没拿呢,”杨桢在后面提醒他。
权微已经进了卧室,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给你用着,外面黑不拉叽的,你小心近视了。”
桌上的干莲蓬在台灯的照映下,在纸上投下了一朵花一样的影子,杨桢心里暖融融的,他坐了会儿,用签字笔绕着影子的轮廓描了一圈,然后在旁边写了一句。
故人早晚上高台,赠我江南□□,一枝梅。
就这么吃了两天晚饭,权微的厨艺小有长进,就是菜式从四菜一汤回弹成了三个菜。
即使是这样,杨桢也觉得自己占了太多的便宜,每天回去的路上都在问权微要不要吃什么水果、家里缺不缺什么日用品。
权微平时是不买则已、一买就要屯一堆,家里基本什么都不缺,就是咖啡伴侣这种不常用的东西即将见底。
咖啡这东西只有长时间用电脑的时候,权微才想的起来要泡一杯,他下午去抽屉里摸了个空,正好碰上杨桢在献殷勤,立刻就在对话框里撩闲: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个伴侣。
浓汤伴侣、五谷伴侣那么多的伴侣,杨桢哪儿知道他要什么,满头雾水在微信里问:什么伴侣?
权微故弄玄虚:你猜。
杨桢:猜不出来。
权微:那你就空手回来。
你可不就是个伴侣么。
杨桢没反应过来,还在锲而不舍地问:别玩了,说吧,要什么?
权微:咖啡。
——
自从权微扭了腰,俩人就谁也不关卧室的门了,今天起来之后权微在杨桢房门口倚门交叉了个腿,看了两分钟还是没进去。
比起做贼一样摸进去偷看杨桢还在睡觉的样子,他宁愿趁这人头脑清醒的时候将人摁到墙上来个壁咚,要当攻,就不能怂。
问题是怂了也没什么用,进去了也只能干瞪眼,杨桢的睡眠向来很浅,还没摸估计就醒了,所以权微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不给某个地方的海绵体增加负担了。
昨晚他应该是做过一些有辱斯文的梦,醒来的时候勃.起得离射只有一步之遥,但可惜权微不记梦,他没什么印象了。
洗漱之后他就下楼了,期间杨桢被闹钟震醒,看见家里空无一人,还以为权微已经出门了,然而等他收拾完,那人提溜着早饭又出现了。
很快两人上了饭桌,权微往自己的粥里加了一大勺糖,然后提着勺子问杨桢:“你要不要?”
杨桢第一次见人吃甜粥配咸菜,敬谢不敏地端起了碗,用实际行动表示拒绝。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声音被权微放到了最大,播报员的声音传进餐厅,说是沿海有台风登陆,冷空气即将北上,提醒广大市民注意防寒保暖。
权微的筷子在咸菜碗里顿了一下,立刻把逛街提上了日程:“你今天晚上加不加班?”
本来应该是要主动加的,不过因为这话是权微在问,杨桢犹豫了片刻之后打了个马虎眼:“不确定,怎么了?”
“不加你陪我去趟商场,”权微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没冬天的衣服穿了。”
杨桢才是真的没有,原身可能是北极熊投胎,留给他的最厚的衣服是夹绒的外套,杨桢本来也得加冬衣,闻言十分地想答应,用仅存的上进心艰难抵抗道:“等我下班就有点晚了,你怎么不找少宁陪你去?”
为了搅基大业,权微只能将老铁弃如敝屣了,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跟他审美不一样。”
杨桢看了他上衣胸口处的蜘蛛网一眼,心说我跟你的审美也不一样,不过这种奇奇怪怪的衣服权微穿起来都挺合适,可能是他不上班,不用那么一板一眼,身上有种难以捕捉的散漫气质。
杨桢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被一起买衣服的亲密行动给迷惑了。
两人约好下班之后见,吃完饭权微去扎针,开车把杨桢捎到了地铁口,杨桢到了门店以后,先做了早操又开了个会,然后才回到座位上,给周艾国打电话反馈情况。
周艾国听说房东坚持不肯降价,反应冷淡地问道:“小杨,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你,除了在我和户主之间传达信息,作为中介,你还做了什么其他的工作吗?”
杨桢其实明白他在说什么,埋怨他劝诫的力度不够,没能满足买家的要求,但他假装没听懂地将问题抛了回去:“没有,我入行的时间不长,工作上要是有做得不好或是不足的地方,还请您指出和提点,我肯定积极改正。”
周艾国没听见一句难听的话,这说明杨桢有分寸,知道什么话不该说,说话不容易得罪人的家伙都是聪明人,而杨桢没法成功的原因就是他太轴了,正直、老实在这个时代,几乎已经成了傻瓜的代名词。
“没有,你很诚恳,这一点做得非常好,”周艾国话中有话地说,“但是中介不该只是传话筒的角色,你要促成买卖,大家才能互利多赢,否则你再诚恳也没用,你只是在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
杨桢明显感觉到了冒犯,为了按住脾气他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看不到成果的时间都是浪费的,这一点我赞同,我也很迫切地希望交易能够达成,但在我看来,在房屋交易的这个阶段,中介就该只是一个传话筒。目前的价格就是户主的心理价位,房子的质量您随便检验,值这个价钱,如果我想办法把价格压下来了,以后您自己卖房子的时候就绝对不会找我了,您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周艾国沉默半晌,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我很遗憾,这次合作没有成功。”
杨桢有点失望,但这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他不知道的背后,和兴那个代理中介已经忽悠好了王立,让他下定决心早买早好,王立正在问朋友筹借这笔祸从天降的首付增加款项,看形势杨桢的这一单好像已经黄在了路上。
权微扎针之前,照了张针头的近照准备发给杨桢看看,这大概是所有陷入爱河的年轻人都会干的事,靠分享鸡毛蒜皮来增加和制造共同话题。
不过发之前他不小心看见时间,又把相册退出去了,然后权微忍了一整个白天,都没有去找杨桢扯淡,这个克制的行为后来证明大错特错,但他的追求才起步,很多脚印都踩歪了。
这个时间段权微是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可以闲下来,但是杨桢是早9晚9一周6天班,权微想了想,觉得上班时间还是放过他吧。
7点刚过杨桢就收到了消息,权微已经到了,他就迅速将手机和文件往包里收。
因为过几天就是双11,工位上很多单身青年们都在兴高采烈地订巧克力和玫瑰花,门店里脱单的氛围很浓厚,有个风吹草动大家都喜欢往对象上想。
杨桢这两天都溜得积极,靠走道的一个同事见他急匆匆地要走,闲得发慌就调侃了一句,问他这么积极是不是要去跟女朋友约会。
杨桢听了这话本来觉得没什么,可一出门店看见权微的车,脸上登时就有点发热,没有女朋友,只有一个男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放了鸽子,抱歉orz
第70章
晚高峰不堵的就不是大都市。
权微混迹在速度约等于爬行的车流里, 难得对于时间的流逝感觉到了痛心。
杨桢的时间要比他好打发一点, 上车没多久就接了通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是周驰, 他今天乖溜溜的什么也没干,然而这样也能锅从天降, 被周艾国骂成是长了眼睛没卵用。
“杨桢,我真是信了你的邪,”周驰意见很大地在那边嚷, “我跟我爸吹牛逼来着, 说你是销售精英、舌灿莲花,碰到直男都能给他说成gay, 结果我爸说你业务不积极,你积极一点咯大哥,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的。”
杨桢简单给他描述了一下情况,周驰听完就不吭声了,周艾国炒房炒得有点走火入魔, 直接把他的家庭背景炒成了单亲。
等周驰挂了电话, 权微猛不丁地来了一句:“你确定你这个客户叫周艾国?”
这有什么确定的,杨桢有点莫名其妙:“确定, 怎么了?”
“要真是周艾国的话, ”权微偏过头来对视道,“你这个秦女士的房子估计就是他的了。”
可能是心理作祟, 杨桢觉得这句怎么听着怎么不对,秦女士就是秦女士,什么叫“你这个”。
不过因为权微的结论让他意外, 杨桢直接忽略了内心的别扭,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你认识周艾国吗?”
权微:“认识,他是炒房圈子里挺有名的一个老家伙,我以前待过的那个炒房群的群主就是他的熟人,还请他给我们上过课,满嘴都是什么私人财富管理和最大杠杆之类的鸟语。就他这种大忙人,一般不是看准了要下手是不会亲自出面的,他估计是在诈你,让你沉不住气了,去房东那儿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