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朕皇陵远亿点(197)
赵珏偏身。
想捏捏赵珩的脸,奈何小公子毫不给面子地偏开脑袋。
赵珏捻了捻手指,忽地笑道:“阿珩,永都好玩吗?”
赵珩是闲不住的性子,他已在永都住了四载有余,永都便是仙境他也呆腻了。
赵珩眨了眨眼,实话实说,“好玩,就是有些小。”
赵珏被他噎了下。
他想说永都纵横百余里,哪里小,怎么小,北澄的国都很大吗?
瞅着他二哥变化莫测的脸色,赵珩觉得特别有意思,怕把人逗得像白先生那样拂袖而去,便主动凑上前,“但有二哥在,就哪里都比不上永都了。”
“二哥,你知道我官话说得还不好,有词不达意之处,还请二哥别和我生气啊。”尾音上扬,赵珩笑眯眯地哄道。
“你啊……”赵珏狠狠捏了两下赵珩的脸。
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不少。
眼见少年的面颊被自己揉捏成了各种形状,赵珏心情缓和不少,“阿珩真是聪慧,这么短的时间,倒学会了不少词。”
赵珩惊呼道:“哥疼疼疼。”
他语气夸张,眼中却全是笑意。
显然疼是假,演给赵珏看才是真。
赵珏松手,赵珩立刻离他两丈远,一面轻轻揉脸,一面道:“是白先生教得好。”
赵珏心道,怕不是白先生的板子打得好。
他这个弟弟在他看来就是匹顽劣骄傲的烈马,非要给套个笼头上去,才能收敛些。
赵珏笑着看赵珩,朝他招招手,“过来,我有事与你说。”
赵珩警惕地看着他,“什么事?”
赵珏道:“自然是好事。”
赵珩轻哼了声,依旧远远地站在赵珏面前,绝不肯挪动一步。
赵珏弯眼,“阿珩,好记仇啊。”不待少年反驳,他继续道:“好了,是兄长不对,兄长给阿珩赔不是。”微微垂首,竟真是个道歉的样子。
赵珩忙上前去拦他,被赵珏一把捏住了脸。
二指钳着少年的下半张脸,将腮上软肉往内推,赵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赵珏不善武艺骑射,赵珩明明能轻易挣开,却由着他捏了一息,方往后一避,“哥!”
“诶诶诶,”赵珏连声应答,见赵珩难得乖顺,他心情更好,“这次是真的,你过来,我告诉你。”
……
崔平宁顺手从赵珩箭囊里抽了支羽箭出来,不着急射,手指先碾过箭簇,若有所思地摆弄着。
“嗖——”
羽箭破风而出。
崔平宁回神,眼见那支箭疾若流星、气势逼人地射了个空。
赵珩放下弓,笑眯眯地问:“这么出神,想什么呢?”
崔平宁满腹心事,张扬傲气的凤眼微垂,闻言随口敷衍:“想你。”
赵珩大惊失色,“你完了,引诱国君公子,不必我奏明君上,你爹知道了就得打断你的腿。”
崔平宁无奈抬头。
他正对上一双明媚带笑的眼。
眼睛的主人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可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况且我也不喜欢男人。”
崔平宁无语地看着他。
“不过若是平宁的话,”赵珩作势伸手,登徒子似的朝好友白皙的下颌摸去,“本公子可以勉为其难一试。”
爪子还没碰到崔平宁的脸,立时被崔公子一把攥住。
赵珩哪里都好,奈何身上有一半北澄血统,异族风气开放,赵珩自小耳濡目染,待人未免过于亲昵随意了些。
赵珩眨眼,“平宁?”
崔平宁深吸一口气,“我的公子啊,你能不能,稍稍……”
赵珩虚心求教。
“稍稍有点心。”
赵珩挺起胸膛,“我不是有点,我是有一整颗。”
崔平宁更无语凝噎,但方才愁云惨淡的心事经他这么一闹竟散去不少,“二公子说您在王都憋得太久了,半年后的曲池会盟,他欲举荐你与君上同去,只当散心游玩。”
赵珩一面漫不经心地点头,一面拈起箭,“平宁你去过曲池吗?好玩吗?”
崔平宁语调微沉,“近来大公子找您找得太勤了,以二公子的性子,”他轻哼了声,“自然忌惮。”
赵珩身后有那位权倾北澄的摄政王殿下,齐君的几位公子焉能不忌惮、拉拢?
无论赵珩偏向哪一位兄长,于其而言,都是助益。
崔平宁搭弓,眯起眼。
野草轻晃,似有什么在后面若隐若现。
而正因为赵珩显赫特殊的身份,赵祈绝不可能立他为储君。
赵祈与戎鄞勉强算得上半个枕边人,赵祈很清楚戎鄞的秉性,他不会允许,齐国在自己百年之后,为外族通过赵珩所控制。
或许赵珩会成为一个英武的国君,但赵祈不能赌。
弓弦被绷到极致,嘎吱作响,几乎像是哀鸣。
崔平宁松手。
弓箭倏然射出!
这点众人心知肚明,所以无论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亦或者依附于其的幕僚官吏,都会对赵珩百般拉拢。
赵珩持中,不偏不倚,偶尔与二公子赵珏亲近,却又不拒绝大公子赵瑄的示好。
“噗!”
利器入肉,血喷涌而出,溅得旁边黄草剧烈地摇晃。
既然无法让赵珩彻底效忠,与其放任他与赵瑄接触,还不如让他陪赵祈同去会盟,暂时切断二人的交往。
赵珏之意昭昭,将赵珩算计了个彻底,偏偏赵珩非但不急,还满口答应了下来!
平时看起来伶俐狡黠,怎么在大事上犯傻。
“啪啪啪。”
崔平宁偏头。
见赵珩没心没肺地鼓着掌,夸他:“好箭术。”
崔平宁定定地看着他。
赵珩回望。
粲然的眼眸在秋日耀目的阳光下流光溢彩,摄人心魂。
“别板着一张脸,平宁,”赵珩笑着说:“会盟我求君上带你同我一起去。”
崔平宁硬邦邦道:“臣不去。”
“哎呀,”赵珩慢悠悠地理着马鬃,“你记着你今日说的话,改日可别跪到我家门口求我带你去。”
奇怪的是,明明总在外面骑射,少年人没被晒黑,肌肤依旧是透着点羸弱气的苍白。
细白长指在黑漆漆的鬃毛里起伏刮擦,赵珩半伏下身,轻声道:“走。”
这匹马极通人性,竟真的抬起腿,慢悠悠地载着主人前行。
崔平宁咬牙想了半刻,深觉再这么轻轻揭过,自己说的话赵珩以后愈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想策马就走,却见平素策马疾驰的少年此刻好似初学骑马,几步一停。
马尾在衰草中摇摇晃晃。
赵珩亦无坐像,身体好似没骨头似左右摇晃,口中悠悠然地哼着什么。
仿佛是首北澄的民歌,断断续续,经少年清亮亮的嗓子唱过,似一捧冷泉。
崔平宁策马跟上。
他静静听着赵珩唱完。
飘飘忽忽,若近若离。
一时无言。
崔平宁正要开口,赵珩却回头,笑道:“平宁,你知道我在唱什么吗?”
以崔平宁对这不着调的小公子的了解,猜测道:“情歌?”
“情歌岂能对着平宁唱,”赵珩轻哼,“卿都俯首称臣了,本公子再与卿亲近,失礼太过了。”
明明笑得见牙不见眼,还要做出副生气的模样。
在崔平宁看来,不似怒,倒像嗔。
好看的眼睛弯做一线,唇角却向下耷拉着,崔平宁见不得他这样,“臣……是我失言,公子雅量,请宽纵了我这一回吧。”
见赵珩扬唇,又道:“阿珩,你方才唱什么?”
赵珩心满意足,“鏖曲。”
崔平宁不懂,“什么?”
“旁人为了讨好殿下编的曲子,”这个殿下自然是赵珩的母亲,“讲一人如何忍耐蛰伏,料理了自己一众野心勃勃的兄弟姐妹,最后大业有成的故事。这是鏖曲的第六节 ,名为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