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目混珠(38)
百姓衣食不保,民心流荡,川西因而滋生出了一个邪教,悄然发展壮大,到处抢占赈灾粮,为积囤粮食,减少分割口粮的人数,居然借菩萨之名为民请命,打出了“杀一人者为一佳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佳菩萨”的口号,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到处人心惶惶,唯天子脚下的皇城有几分安稳。
孟渔已回礼部有些时日,因着朝野动荡,国库银钱另大有作用,衡帝下旨一律宴会皆从简操办,他落得个清闲,只承包了嘉彦两岁的生辰宴。
这是蒋文峥的家事,本不该由他来办,但孟渔喜欢小嘉彦,自告奋勇揽了活,当然,生辰宴的开销都从德怡王府里支出,只是简单的家宴,请帖上都是自家兄弟及其家眷,吃喝的都是酒楼里寻常的佳肴,纵在这当口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孟渔亲自到和丰楼择选菜谱,每桌五荤两素一汤,照顾到了每位宾客的口味。
一通忙活后,听说傅至景与同僚在此处谈事,踌躇着来到觥筹交错的厢房门前。
自打他疑心过傅至景后,似乎真是寒透了傅至景的心,两个多月过去,二人见面的次数骤减,好几次他到傅宅去找人,甚至不知廉耻近乎谄媚地自荐枕席,得到的不是“我没兴致”就是“明日还要早朝”等等拒绝的酸言冷眼。
他半夜鼓起勇气搂抱傅至景的腰腹,没一会儿定会被傅至景给拨开。
有一回委屈得受不了小声控诉,傅至景似是嫌他烦了竟冷着脸要挪到卧榻上睡,吓得他当即噤声,往后就再也不敢“矫揉造作”了。
傅至景如日方升,能力出众却不矜不伐,处事周全,结交的同僚不胜枚举,除去阵营不同的官员,大多对他誉不绝口。
孟渔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康庄大道,真心为他欢喜的同时颇为感喟。
他们到底不再是宜县里可以并肩的同窗了。
“九殿下。”
就在孟渔犹豫是否要进去时,厢房的门却先行打开,是个面熟的官员,热切地想迎他入内,“你在外头,怎么不叫人通传一声?”
孟渔抬头一瞧,傅至景坐在靠右的位置,闻声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就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来客,没有半点波动。
他承受不住这么冷漠的眼神,退了一步,强颜欢笑道:“我只是路过,你们接着喝,不必管我。”
说着不顾官员的挽留快步下了楼,在二楼的厢房里差人拿了些酒,扼令谁都不准来打搅他,闷在里头清水似的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得眼冒金星,产生了幻觉,抓到了一片绛紫的衣袍。
慢悠悠地往上看,方才还在和同僚饮酒作乐的傅至景居然站在他跟前。
孟渔晕头转向,踉跄着站起来,拿手指去描摹眼前人挺立的鼻骨,傻乎乎地咧嘴一笑,“你是谁?”
傅至景冷声问他,“你觉得呢?”
孟渔两只手都去摸熟稔的五官,不是幻想,傅至景真的来找他了。
他只管笑,不说话,笑着笑着红了眼圈,喃喃,“别不管我……”
怕得到的依旧是冷漠的拒绝,孟渔整个人都挂到傅至景身上,胡乱地亲傅至景的脸,含着喉结,被擒住下颌露出很乖顺的神情,微微地探出了舌尖。
傅至景微提一口气将人放倒在满是酒渍的桌面,孟渔像一颗醉醺醺的脆桃,清甜中带着一点酒的苦涩,望着冷热交织的双眼,嵌合的莲子般被强行打开,没有半点反抗。
极致的痛,极致的爽,灼热的泪和汗。
从酒桌到软榻,不知地北与天南。
许久,傅至景附耳对意识不清的掌下人道:“陛下命我到川西平乱,你与我一同前去。”
在京都的九殿下不快乐,那就离开这儿,短暂地做回那个天真可爱喜笑颜开的孟渔。
作者有话说
请傅至景无偿归还妈生快乐小鱼(拳头
ps:看大家比较期待文案内容,不出意外在15w字左右。
这篇文人物太多了埋的线也不少,我想尽量把剧情逻辑捋顺,文案部分可以当作分界线。
上卷《兄友弟恭真奇怪》
下卷《霸道帝王狠狠爱》(?
第32章
皇家兄弟暗地里再不和睦,明面上还得在外人面前做足功夫。
嘉彦两岁生辰宴这日,除了鲜少出宫的蒋文慎,其余皇子都带着贺礼现身德怡王府。
自从七殿下的小舅子口无遮拦丧命后,为重得衡帝几分摇摇欲坠的信任,蒋文峥与几位弟弟在朝堂里沉寂多日,主动与官员断交不说,大事小事上更不曾妄自定义,皆等衡帝拍板才敢行事,可谓是夹着尾巴做人:忍气吞声。
蒋文凌也嚣张不到哪儿去,蒋文峥韬光养晦,冒头的剩他一个自然成了眼中钉,亦不敢冒进。
如今整个朝堂都在费心解决大旱带来的天灾人祸,民为邦本,事关重大,各位皇子难得地罢战,同心协力、出谋划策助衡国度过这场难关。
如此一来,竟也真的品出了几分兄友弟恭之意。
孟渔和二哥二嫂在门前迎客,四哥七哥来得最早,带了疼爱的郡主和世子,两个小豆包都是五六岁活泼好动的年纪,一下马车就扒着母亲的手嚷着要和弟弟玩儿。
六月的天已是大暑,嘉彦由奶娘带着在院子的凉亭里遮日。
几位女眷有说有笑地跟着二嫂进屋,四哥七哥是来惯了的,拿出半个主人的架势问孟渔准备了什么拿手好戏。
没一会儿下人就来报小世子闹着在找爹爹,孟渔拍拍胸口,“二哥尽管去吧,这儿有我,保管不丢了你德怡王府的脸。”
四哥七哥毫不客气,“既然有九弟担着,我们也去偷个懒。”
孟渔笑眯眯地送走几位兄长,天热得很,把手伸到半水半冰的冰鉴里消暑,沾了满掌的寒意往自己热扑扑的脸颊贴,还没来得及擦干净,靖轩王府的马车就到了跟前,紧接着,双双落地的蒋文凌和诺布映入眼帘。
五哥到哪儿都带着诺布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孟渔见怪不怪,随手抹掉脸上的水渍笑着问候一声。
诺布充当了蒋文凌的侍从,双手奉上贺礼,盒子里头是跟嘉彦拳头差不多大足金的小老虎。
德怡王府的管家将礼品记录在册,孟渔说:“两柱香后就能开席,五哥请进。”
蒋文凌走至他面前,打量了他一眼,“守着三哥的侍卫说,今早你让人送了食盒过去。”
五哥的风收得真快,他没有否认,“都是小郡主喜欢的糕点。”
“你不要以为这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人心。”
这不是孟渔第一次给三哥送点心,他无畏地直视蒋文凌令人感到惕厉的目光,“我没有这么想。”
“我不管你作何想法。”蒋文凌低声,“我只知同为皇家子嗣,如今二哥的儿子在设宴,三哥的女儿却要被幽禁终生,你在这样的日子给他们送吃食,你觉得三哥是会开怀,还是觉着你在怜悯嘲讽他?”
孟渔急切说:“难道我就不能只是关怀兄长吗?”
“兄长……”
蒋文凌呢喃这二字,笑笑地睨着他,似乎要在他脸上看出话里的破绽,可盯了他好一会儿笑容慢慢地褪去,有微乎其微的费解浮现。
猛虎窝里生出了只羔羊,千古奇闻。
四哥的到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蒋文凌退开一步,冷脸带着诺布进了府。
“他没为难你吧?”
孟渔摇摇头。
四哥道:“成日带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质子招摇过市也就罢了,如今你我兄弟家宴还领到这儿来,简直不成体统。”
孟渔望向低眉顺眼的塔塔尔诺布,听说老蒙古王卧床不起有些时日了,现下正值壮年的几位王子为了争夺王位斗得天昏地暗。
老蒙古王年事已高,求稳求和,蒙古已臣服衡国八年有多,而自古新的当权者皆愿成就一番雄韬伟略,难保新的蒙古王上位后不会再生战事。
到了那时,诺布又该何去何从?
孟渔暗笑自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竟还敢操心起别人的事来了,他苦笑一下不再多想,迈步去了言笑嘻怡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