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将万字平戎策(7)
师旦为本朝中书令、师贵妃之兄长、三殿下之娘舅,朝中有三成官吏都是他的门生,其权势滔天,贪佞成性,偏偏昭元帝又拿他毫无办法。
若此次能借岁贡一事挫挫他的锐气,或许能让他安分不少。
柳柒说道:“微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昭元又道:“朕会派一支皇城司的精锐暗中护你周全。但无论调查结果如何,务必赶在三月归来,今年的科考断不能耽搁。”
话说至此,昭元帝将话锋一转,“你与云相——”
柳柒俯首,解释道:“金明池一事乃臣不得已为之,臣与云相清清白白,并无任何瓜葛。”
“那就好。”昭元帝笑了笑,没再多言。
西南之事刻不容缓,柳柒得了圣谕,第二日便启程了。
他此行除了调查岁贡与转运使沉捷之外,还有另一个目的——寻找昆山玉碎蛊的解药。
执天教紧邻成都府,若能从教中拿到解药,兴许还能查出是谁给他下的蛊。
云时卿说过,此蛊每逢月中就会复发,眼下正值一月下旬,距离下一次蛊毒发作已不足月余。
他必须赶在下一次毒发之前拿到解药。
【作者有话说】
云时卿:清清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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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蜀中再相逢
“公子,天色已晚,咱们就在此处歇歇脚吧。”入暮后气温骤降,柳逢取出一件墨色大氅披在柳柒肩头,“过了潼川府便是成都了,公子不必急于一时。”
此去离京三千里,主仆俩与一众皇城司禁卫轻装简从、日夜兼程,只耗时半月便进入了蜀地。
眼下已行至潼川府的治所郪县,城门在两刻之后便要落钥了,若此时离开,只能露宿荒野。
为了加进行程,柳柒连日来几乎没有仔细休息过,柳逢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便如此劝道。
沉思片刻,柳柒点了点头:“那就寻间客栈歇息一晚罢,明早再赶路。”
柳逢左右对比之后挑了一家还算体面的客栈,此处早在傍晚时分就已被暗中开路的皇城司禁卫提前打点好了,即使入夜后宾客如潮,柳柒依然能分得一间天字号的上房。
翌日清晨,两人用过早膳便决定启程前往成都府。正当柳逢去后院牵马时,客栈大堂里忽然传来了争执声,一名十七八岁的小道士被客栈里的打手踹了一脚,堪堪摔在柳柒身旁。
他捂着胸口灰溜溜爬起来,嗤道:“有眼无珠!有眼无珠!贫道行走江湖多年,算卦从未失过手,掌柜的既然不相信贫道所言,三日后若破了财,可别哭着来求贫道寻破解之法!”
掌柜啐了他一口,骂道:“乳臭未干的小子,毛都没长齐就开始行骗,你再敢胡言乱语,仔细我定打断你的腿!”
身材魁梧、面带刀疤的打手凶神恶煞地挽起衣袖,吓得小道士连忙躲在柳柒身后寻求庇佑:“青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胆敢行凶,简直是目无王法!郎君心善,可一定要救救我!”
柳柒着急赶路,无意参与他们之间的纠纷,当即拨开挡路的道士往外走去,那小道士见没了靠山,也跟着溜了出来。
“这位郎君天庭饱满气质非凡,乃人中之龙凤,不如让贫道为你起一卦如何?不灵不收卦钱!”小道士绕着柳柒喋喋不休,说罢真从布袋里掏出了六枚铜钱。
柳柒淡淡一笑:“道长道行高深,在下不敢兹扰。只是在下有一句忠言,不知道长感兴趣否。”
小道士眨了眨眼,好奇道:“郎君请说。”
柳柒说道:“开门做生意,最忌之事便是清晨的晦气。眼下日光尚未破云,道长却在此处危言耸听,难免惹人厌憎。道长若真想助那掌柜,不妨择个吉时再来,掌柜心存感激,自是不会少了道长的卦钱。”
小道士闻言点了点头:“有道理!那么郎君可要贫道起卦?问姻缘、问前程、问吉凶等等等等,贫道都能一一卜算!”
柳逢牵着两匹马走来,见他家公子被江湖术士纠缠,当即说道:“我家公子信佛不信道,有劳道长费心了。”
小道士不屑地哼了哼:“贫道这一脉源远流长,太太太太太师父师承吕祖吕洞宾,远比西方的秃子有本事,既然两位不信,便是与贫道无缘,叨扰了!”
说罢拧着拂尘大步离去。
正当柳柒翻身上马时,小道士又回头说道,“凤凰垂翼,出明入暗。郎君此行诸多不顺,恐有血光之灾,还望谨慎。”
柳柒眸光翕动,不禁苦笑:“看来在下方才所言,道长并未放在心上。”
那道士挠了挠头,讪笑着离去了。
柳逢说道:“江湖骗子的话,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柳柒点点头,旋即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两日后,一行人抵达了成都府广都镇,并在此处更换装束。
柳逢从细软里取出事先备好的腰牌:“公子,您身份特殊,沉捷好歹是一路转运使,即使他不认识您,他身边那群人里总有几个见过您的。陛下让您暗访,可咱们却伪装成江南布商,难免会有些招摇,此举是否不妥?”
成都府路转运使沉捷于十年前的三月初升迁至西南蜀地,任职成都府路转运使。彼时柳柒正金榜题名,这位转运使未能与之一见,后来圣上又下了特令,凡偏远之地的转运使,若无特殊情况,不必每年回京述职。久而久之,沉捷便一直留驻西南,再没入京。
他见没见过柳柒尚且另说,但是柳柒临出发前倒是从吏部调取了沉捷的照身帖及脚色,对沉捷的样貌和过往履历烂熟于心。
柳柒一边佩挂腰牌一边说道:“听陆尚书说,沉捷当年在京就职时严谨端正,深受陛下信赖,升迁成都府路后也一直矜矜业业,然而这两年却突然与中书令有了来往……此事虽然极为隐秘,却瞒不过陛下的耳目。”
柳逢不解:“莫非是中书令收买了沉捷,让他为其敛财?”
柳柒说道:“恐怕不止这么简单。陛下的秘报说沉捷暗通纳藏国,有效仿安禄山之嫌,但是否真是他在效仿,尚不得而知。”
柳逢思忖片刻后恍然道:“莫非公子是怀疑中书令他——”
柳柒淡淡一笑:“不是我怀疑,是陛下怀疑。”
次日晌午,柳柒等人抵达成都县。
成都县是成都府路的治所,其地富庶,街市繁荣,又因成都府紧邻纳藏国,故而能在城中瞧见不少身着异装的纳藏人,往来频繁,互通有无。
安顿下来后,柳柒以江南布商的身份跑了好几家布行,意欲收购当地的蜀锦。
他所需的布匹数目虽多,但开出的价钱较其他外地来的客商要低一成,许多布行都不愿舍掉利润,故而未能谈拢,折腾了大半日,几乎一无所获。
傍晚,柳柒去了城中最大的酒楼玄鹤楼用晚膳,正这时,一个家仆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对他拱手说道:“我家公子想请郎君过去吃一杯酒,还请郎君移驾。”
家仆的态度颇为和善客气,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不容人拒绝的高傲姿态,柳逢听了甚是不悦,回绝道:“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我们老板从不与生人吃酒,他的好意我们老板心领了。”
家仆没料到会被拒,看了眼默默用膳的柳柒,语气顿时不善:“你们可知我家公子是谁?胆敢如此无礼!”
柳逢冷哼一声:“管你家公子是谁,不吃就是不吃,难不成你们还能把我家老板绑去不成?”
家仆脸色铁青:“你——”
话音未落,一位锦衣华服、玉冠束发的青年按住他的肩,旋即对柳柒抱拳见礼:“家仆不懂礼节冲撞了老板,还请老板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