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将万字平戎策(108)
欧阳建和张仁的笑意俱都僵在脸上,卫敛默不作声地吃了两杯美姬喂的酒,对他二人的神色变化视而不见。
云时卿古井无波地推开了左右的女子,旋即展颜道:“云某与二位开个玩笑,莫要当真。”
欧阳建和张仁对视一眼,默默擦掉额角的汗渍。
几息后,欧阳建忐忑地道:“下官府上的厨子技艺不佳,两位大人若是吃得不爽利,尽管直言。”
卫敛依旧板着脸,云时卿笑呵呵地说道:“有劳欧阳大人破费了,云某不甚感激。”
欧阳建渐渐放平了心态,他和张仁对视一眼,两人眼神流动,肚子里又涌出了坏水儿。
少顷,府上的管家领来一名白衣青年。
那青年长发半挽,手里握着一柄乌木折扇,一双凤目格外好看。
盈盈而望时,眼底有藏不住的温柔情意。
欧阳建笑着看向云时卿:“此乃下官的义子,名唤景禾,听说云大人莅临寒舍,特来拜访。”
青年近前几步,拱手揖礼道:“草民景禾,见过大人。”
举手投足间尽是儒雅的书生气,就连语调也颇为柔润。
他的模样,像极了柳柒。
云时卿面色沉凝,很快便挪开了视线,冷声质问道:“欧阳大人这是何意?”
欧阳建说道:“这天下谁人不知云大人和柳相有过一段秘不可宣的旧情?那些话本都传到塞北来了,道是云大人对柳相念念不——”
“哒——”
欧阳建话音未落,云时卿便用力掷下酒杯,汉白玉制成的器具顿时一分为二。
花厅内的美姬吓得花颜失色,纷纷退至一旁。
云时卿眼风掠来,哂道:“欧阳大人连话本里的东西也信?”
不待欧阳建开口,他又沉声说道,“让你的义子滚!”
【作者有话说】
下章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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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流辉映重逢
柳柒拉开抽屉取出瓷瓶, 倒了一枚暗朱色药丸服下。
这是他第三次服用延缓蛊发的药丸了,此药仅有五天时效,在未得到疏解之前, 服食的次数越多, 便越是耗损身体。
韩瑾秋虽替他短暂地封住筋脉阻止了蛊毒的扩散, 可淤积在丹田内的阴毒之气始终难消, 唯有服药强行压下方可控制其淫-性。
他放回药瓶时又瞧见了那只毛绒绒的白狐,以及貌美如花的九尾狐男和仗剑天涯的道士的皮影。
云时卿留下的轻浮信笺不知被他扔去哪儿了,唯有这几样物什还好端端地保留着。
柳柒握住白狐轻捏了几下, 指腹抚过塞满棉絮的狐狸肚, 此处圆润鼓胀, 倒真像是怀了崽儿。
目光轻移,柔柔地落在皮影上, 凝神看了几息后,他将皮影取出放在案台上端详, 指头勾了勾操控皮影的竹竿,那九尾白狐立刻手舞足蹈起来。
柳柒从未接触过此物, 顿觉新奇无比,然而竹竿太过滑溜,在他手里几乎不受控,本该是漂亮清俊的狐郎, 却被他玩成了滑稽憨厚的姿态。
每只皮影均需要好几根竹竿来控制身体的关节, 以此来完成各类动作, 而技术老练的师傅完全可以只手操控皮影, 单独完成一支戏不在话下。
柳柒玩了一会儿便有些泄气, 将它们仍在一旁不再摆弄。
不多时, 柳逢从耳房入内, 绕过屏风来到了内室。
见他还未歇息,正要劝说,视线冷不防瞥向桌案上的皮影和狐狸,心下不由一怔,微顿片刻适才开口:“公子,已经四更天了,您早些入睡罢。”
“嗯。”柳柒随口答应道,继而拾起桌上的物什走向拔步床,并将它们仔细收入屉柜内。
柳逢一言不发地伺候他入睡,转而把事先备好的熏香放在灯盏之上,可安神,亦可驱防夏夜的蚊虫。
柳柒的肚子越来越大,多数时候都是侧躺入眠,他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欲合眼,忙不迭又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左甯大人何时前往庆州?”
庆州虽比不上玉门关和雁门关重要,可一旦失守,中原危矣。
按理说庆州现在已有十余万大军与回元抗衡,又有云时卿和卫敛两员得力大将坐镇,应当很快便能驱逐宵小夺回失地,可昭元帝却担心大夏等国暗中派兵协助回元,与朝臣们相商后,最终决定派左甯前往庆州出谋划策。
左甯其人,用兵如神,当年镇南关一战,他以朱雀阵作为防御诱敌深入,再以白虎阵围攻,利用仅存的五千邺军击退了大理的三万兵马,活生生将战局扭转。
柳逢应道:“辰时三刻。”
柳柒吩咐道:“你去收拾行李,卯时我便进宫面圣,然后随左大人一同出发。”
柳逢微微愣住,问道:“公子要去哪儿?”
“去庆州。”柳柒说道。
柳逢当即反对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公子如今身怀六甲,岂能涉险?”
柳柒道:“我能自保,没人可以伤我。”
柳逢一时语塞,静默半晌后试探道:“公子可是为了云大人?”
柳柒微拧着眉,语调不悦:“王爷在前线浴血奋战,我自是放心不下,与云时卿有何关系?”
柳逢:“……属下知道了。”
卯时一刻,天际露白。
柳柒乘马车来到宣德门外,而后疾步往宫内行去。
过宫门时,卫尉向他拱手揖礼,却也忍不住问道:“今日不必上朝,柳相为何来得这般早?”
柳柒温声说道:“有些急事需面奏陛下,不得不赶早。”
那卫尉没再过问什么,当即避让至旁侧:“柳相请。”
这个点天还未明,皇宫内灯烛未灭,当值换班的侍卫们络绎不绝,唤醒了晨间的第一抹生气。
昭元帝早起临政,眼下正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得知柳柒求见,立刻着人将他传唤进来。
少顷,紫袍金带的丞相大人款步而来,在御桌前躬身揖礼:“臣柳柒问陛下安。”
昭元帝缓缓抬头,不禁揶揄道:“柳相不愧是朕最信赖的臣子,体谅朕政务繁忙,特赶早入宫为朕解忧。”
柳柒歉然道:“臣有罪,恐负陛下之厚望。”
昭元帝复又埋头阅览奏折:“卿来此处,可是有要事与朕商议?”
柳柒开门见山地道:“庆州之危关乎万千百姓的生存,臣不敢在京安睡,特入宫面圣请缨,愿与左甯大人共赴庆州,解庆州之危。”
昭元帝不露声色地在折子上批红,转而抬眼看向他:“庆州已有大将坐镇,左大人前往乃是锦上添花了,无需砚书再去。”
柳柒道:“臣虽然没上过战场,却也熟读过兵书,或许能帮衬一二。”
昭元帝笑道:“你是担心珩儿吧?”
柳柒水波不兴地道:“前线凶险,王爷腿伤并未痊愈,臣实在是放心不下。”
昭元帝无奈一笑:“你呀,就是太过迁就他、纵容他了,若你是珩儿的兄长,指不定要将他宠成什么模样。”
柳柒道:“臣惶恐,断不敢对王爷有此念头。”
昭元帝道:“你是一介书生,本不该上战场,念在你心系百姓、心系淮南王的份儿上,朕准你前往庆州,但只能在那边停留五日,无论此战是否大捷,你都必须返回京城,若是违抗命令,朕绝不轻饶。”
柳柒拱手说道:“臣领旨。”
皇帝这边被顺利说服,柳柒回府更换衣物之后就与左甯会和了,至辰时三刻便起程离京。
*
六月二十那天,赵律白率兵偷袭了回元大营,双方皆损伤惨重,眼下已休战了六七日,暂得平静。
戈壁荒芜,气候燥热,将士们每隔一个时辰便轮班一次,警惕回元大军反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