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将万字平戎策(13)
二月的天气尚未回暖,湖心亭内依旧有炉火取暖。待他二人入座后,侍女们当即将美酒佳肴一一呈来。
沉允聪屏退下人,而后为柳柒斟一杯温热的竹叶青:“司珩,吃杯热酒罢,暖身。”
清酒煨热之后格外辛烈,柳柒只闻了几口酒香,体内蛊虫就开始躁动不安。
他接过酒盏温和一笑:“我自入蜀地伊始便水土不服,虽调理了几日,却不见有好转。在下可否以茶代酒敬谢公子一杯?”
沉允聪盯着那双满含情谊的眸子,脑袋不听使唤地点了几下:“可以。”
柳柒自斟一杯热茶饮下,双唇被茶水浸润,犹如施了蜜脂,甚是艳丽。
他已经能熟练地应付这位公子了,如同前两日在玄鹤楼那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灌醉了。
柳柒展开沉允聪递来的纳藏城镇舆图仔细观看,虽只绘了几座城池,却也足够详尽。
“司珩,你别看舆图了,尝尝这个。”沉允聪夹一枚紫色的糕点放入他的玉碟内,“这是蜀地的特产桑梓芙蓉糕,据说与你们扬州的槐花烙有异曲同工之妙。”
柳柒浅尝一口,糕饼甘甜软糯,兼有桑葚与芙蓉花的清香,爽口宜人。
沉允聪见他爱吃,便又夹了一枚,言语渐显浮浪:“江南的水土极温养人,司珩生得这般好看,犹如这桑梓芙蓉糕,甘甜醉人。”
柳柒咽下芙蓉糕,不由失笑:“区区一枚甜糕,如何醉人。”
沉允聪解释道:“桑梓芙蓉糕乃是用桑葚酱、芙蓉花露、澄粉、糯米粉以及酒醪研制而成,岂能不醉?”
柳柒眸光一凛,警觉地看向碟盘内的糕点。
沉允聪见他面色微僵,关切道:“怎么了?”
柳柒尚来不及应话,便觉有一股热意在丹田内沸涌。
他握住舆图起身对沉允聪拱手请辞:“在下身体抱恙,不能陪公子尽兴,还望公子见谅。”
说罢迅速走出湖心亭,沿石桥行往湖岸。
沉允聪酒意当头,琥珀色的双眼蓦地发红。他几步追了上去,扣住柳柒的手腕咬牙说道:“你不能走!”
“扰了公子雅兴,实在抱歉。”柳柒挣脱他转身离去,疾风也似。
沉允聪呆愣愣地站在石桥上,过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对石门外的侍卫怒吼道:“给我拦住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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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巫山楚雨疾
石门外的侍卫一拥而入,挡住了柳柒的去路。
这群人魁梧精壮,面带凶煞之气,绝非普通看家护宅的侍卫。
昆山玉碎蛊遇酒后躁动不安,柳柒内息渐乱,周身气力也在缓缓外泄,若真动起手来,他恐怕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可是蛊毒散发的奇香一旦在此刻释放出来,后果将不可估量。
侍卫们奉命拦住了柳柒,却不敢为难他,沉允聪快步走近将他拉入怀里,诘问道:“你要去哪?”
柳柒推开他,压着喘息淡声说道:“身体不适,回客栈。”
“既然身体不适,就在我这歇息便是,何必跑回客栈?”沉允聪不容置疑地拉着他往后宅走去。
柳柒正欲开口,眼前却遽然一阵眩晕,待回过神来时,他已被沉允聪扛在肩上了。
青年牢牢压住他的双腿防止他挣脱,可柳柒却借肘部之力让沉允聪的肩胛吃了痛,只一瞬便脱离了他的束缚。
见柳柒转身疾行,沉允聪再次追上拽住了他的袖口:“司珩,你不能——”
“啪——”
柳柒抬手,一掌掴在他的脸上。
花园内的侍卫们俱是一怔,旋即拔刀冲向柳柒,却被沉允聪一声怒喝止在了原地:“谁都不许伤他!”
柳柒抬眸,眼底再无半点温情,只余丝丝寒意。沉允聪面上浮有一个鲜红的掌印,他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柳柒离开。
回到客栈后,柳柒当即命人送来一桶浴汤,并叮嘱柳逢守住天字房的小院,勿要让人靠近。
柳逢知他蛊毒发作了,不免担忧,遂试探道:“公子,可要请云相过来?”
柳柒眼风冷冷地扫过来,柳逢下意识闭嘴,乖乖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仅一刻左右,昆山玉碎蛊的毒性就被彻底激发了,柳柒和衣泡进浴桶里,整个人沉入水底,温热的水浆浇过头顶,足以令他保持镇定与理智。
蛊毒诱发的欲念极难用内力控制和调息,不得已之下,柳柒只能解掉衣裤自行疏解,可是两次之后,内息非但没有平顺下来,反而愈发躁动,丹田里如有一把猛火在炙烤,足以将奇经八脉焚成灰烬。
水温逐渐冷却,可柳柒的身体却愈发炙烫,腹部甚至隐隐约约传来了几丝痛感,初时并不明显,不出片刻便开始加重,仿佛利刃刮绞,疼痛难挡。
他依稀记得,若昆山玉碎复发时得不到疏解,蛊毒便会加剧,致使中蛊者肠穿肚烂而死。
犹豫良久,柳柒张了张嘴,唤出柳逢的名字。
柳逢立刻凑到门外,担忧道:“公子,怎么了?”
柳柒哑声开口:“让云时卿过来。”
屋外脚步声渐远,四周复归宁静。
*
云时卿赶来时,阖屋馨香弥漫,比百花更浓、比烈酒更醉,邪媚入骨。
他侧首凝视着那面绣鹤的屏风,隐约能窥见半个清隽的背影。
云时卿没有刻意屏息,迎着异香朝浴房走去,柳柒正衣衫不整地靠坐在浴桶里,浑身被热水浸透,锁骨与颈侧的皮肤俱被蛊毒浸染,宛如雨后初荷,明艳绮丽。
他的呼吸是香源,每吐出一口,屋内的邪媚之气愈甚,靠近之人便愈难自持。
倏然,柳柒神色一凛,喉结滚了滚,嘴角立时有血迹渗出。
云时卿微微皱着眉,未发一言。
柳柒抬袖抹掉嘴角的血痕,沉声开口:“进来。”
云时卿静默几息,忽然淡淡一笑:“进哪里来?”
柳柒没心思和他开黄腔,微一抬眼,语带命令地说道:“衣服脱了,到浴桶里来。”
云时卿挑眉:“原来大人喜欢这样玩啊。”
柳柒眸光一沉,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面色渐渐变得苍白如纸,身体也因腹中的剧痛而颤抖不已。
云时卿一边解开衣物一边说道:“大人这次可是有求于我,若大人得了爽利还想再杀我,那云某只能与大人对簿公堂了。”
柳柒一把将人拽入桶内,斥道:“休啰嗦,做还是不做?”
云时卿与他对视一眼,而后掰过他的身子将他摁在浴桶边缘,欺身凑近,附在耳畔戏谑道:“明明是你在求我,为何还要对我颐指气使?就不能放下身段说几句好听的话吗?”
“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可——”话音未落,柳柒猝然瞪大双目,颈侧青筋暴起,额角冷汗如瀑。
周身气力已然外泄,可他的十指仍死死地扣住桶沿,手背骨线根根显露。
突如其来的痛楚几乎要盖过了蛊毒,柳柒已分不清哪种更加致命。
一道热息毫无预兆地落在颈项处,耳珠似被呷了一下,柳柒浑身一震,头皮层层发麻。
云时卿揽住他的腰,言语间尽是狎呢之意:“若大人肯温柔些,兴许能少吃点苦头。”
纳入阳气后,五脏六腑的痛楚逐渐减缓,柳柒咬紧牙关,抖落了眉骨上的细汗。
他猛抬手肘,让身后那人与自己分开了寸许:“别碰我!”
云时卿浅笑:“大人若只喜欢那物,我不用手碰你便是。”
耳畔是浴汤溅打在桶壁上的声响,柳柒闭了闭眼,重重地呼出一口邪香,嘴里骂道:“牲口。”
云时卿丝毫不恼,揪住他湿透的乌发轻轻往后一拽,迫使他向自己靠近:“大人觉得牲口的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