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将万字平戎策(53)
柳柒道:“下个月殿下便要及冠了,此次围猎怕是不会太顺,殿下需小心为上。”
赵律白点了点头:“放心罢,我晓得。”微顿片刻,又道,“听说云大人最近与你走得近,你们——”
“殿下莫要误会,臣与他并无多少来往,私下里也保持着距离,从未越过界。”柳柒解释道。
二皇子与三皇子的立场,便是柳柒与云时卿的立场,他们若是私底下来往密切,对任何一方都不利。
“我没有怀疑你。”赵律白无奈一笑,“罢了罢了,不提他,免教你不快。听说酉南小筑的红莲已经绽放,明日休沐,正好得闲,你可愿陪我同往一观?”
这几天正是蛊发时,柳柒不便外出,遂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拒了:“臣这身子骨甚是贱陋,明日大抵不得痊愈,若是随殿下同去酉南小筑,恐会拂了殿下赏花的雅趣。”
赵律白怜他身体抱恙,便没再相劝,不多时就离去了。
柳柒送他出府,叮嘱随行护卫务必谨慎照顾殿下,待回头时,赵律白正盯着他看,眸色带着些许疑问。
柳柒被他盯得困惑不已,几息后迅速反应过来,定是颈侧的痕迹未能掩藏妥善,叫赵律白发现了去。
好在赵律白并未多心,很快便离开了。
蛊虫依然躁动,柳柒承了大半宿的欢,晨间又被云时卿折腾,浑身骨头几欲散掉。
他从前厅折去书房,焚着香抄了足足一个时辰的经文,中途实在疲惫不堪,就在书房的胡榻上浅眠了一会儿,至正午时才返回北苑。
推开房门,云时卿惫懒地坐在临窗的太师椅上翻阅书册,窗外的芭蕉树枝繁叶茂,叶片上泛着金灿灿的光,柔柔和和地投落在他的颊边。
柳柒被他欺负了一夜,心里正不得滋味,此刻见他还没有离去的念头,冷声问道:“你为何还要赖在我这里?”
云时卿合上手中的志怪话本,起身朝他走来:“柒郎体内蛊香不散,我若在此时离去,你怎么熬得过去?”
他靠得越近,柳柒就越是无法压制住躁动的心绪。
昆山玉碎极淫,他受此蛊操控,竟对云时卿的身体产生了眷念。
这种感觉令柳柒颇为不安,若蛊毒一直不解,他或许真要与此人纠缠至死,更何况他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云时卿的孩子……
药也吃了,床也上了,偏偏这个孩子命硬如铁,用尽手段也无法根除。
柳柒下意识想要远离云时卿,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朝对方靠近。
他无比痛恨这副浸了蛊的身体,却又不得不想方设法地满足它。
末了,柳柒自暴自弃地褪去衣袍躺回榻上,一把拉过云时卿,压低了嗓音命令道:“云大人,有劳你回去之后告诉夕姑娘,让她再想法子帮我查一查近半年来都有谁接触过执天教的人,事无巨细,万不可查漏了。”
云时卿俯看着他:“你要查给你下蛊的人?”
柳柒道:“我一直在查,只是毫无头绪。”
云时卿哂笑:“连大人手里的情报都查不出来,看来此人甚是棘手啊,也不知对方出于何种目的给你下蛊。”
微顿片刻又道,“若查出是谁下的蛊,大人该如何处置那人?”
柳柒睫羽轻颤,冷声道:“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泰迪都没有云大人辛苦啊…
又更晚了,给大家发个红包补偿一下吧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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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路遥知马力
四月十五, 昭元帝携群臣前往大名府天鹿苑围猎。
柳柒体内的蛊毒不到月中便不会止歇,云时卿在相府待了足足四天,两人几乎很少离开后院, 柳逢担心他们身体受不住, 便吩咐后厨在膳食里添了些滋补之物。
今日晨间, 朱岩特意送了一套衣物来相府供他家少爷换洗, 待洗沐结束主仆二人适才从后门离开。
辰时七刻,柳柒从相府乘马车出发,至曹门处与百官汇合。
此去大名府足足有千余里, 车马浩浩荡荡, 行进速度较缓, 恐要两三日方能抵达。
暮春时节万物苍翠,气候早已转暖, 还未及正午便有了些微的暖意。柳柒打从坐上马车伊始就倚在引枕上合眼小眠了,直到半途歇息时才悠悠转醒。
柳逢将水壶递与他:“公子, 喝点水罢。”
柳柒饮几口水润了嗓,而后下马车前去圣驾前问安。
然而还未走出两步就被柳逢叫住了:“公子, 您……”
他回头问道:“怎么了?”
幸而此时没人注意这边,柳逢道一声“得罪”后当即为他提了提领口,将颈侧的痕迹遮得更严实些。
柳柒面色平静地走向御驾,早已在心里将云时卿痛骂了千百回。
此番春蒐之行除了百官群臣之外, 颇得圣宠的师贵妃也在随行之列, 柳柒问安昭元帝时, 三皇子赵律衍正在陪昭元帝下棋解闷, 师贵妃坐在其子身侧, 眉宇间尽是温馨笑意。
二皇子赵律白与五皇子赵律桓在一旁烹茶, 少顷, 赵律白将点好的茶呈给昭元帝:“陛下,请用茶。”
“先放着。”昭元帝漫不经心地应了他,旋即笑道,“衍儿,你确定要落这一子?”
赵律白奉着茶无声立在一旁,五皇子尚年幼,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茶饼,并未参与这边的棋局。
赵律衍目不转睛地分析了当下的局势,面上露出几分悔意:“父皇……”
昭元帝笑意不减:“落子无悔。”
赵律衍眼珠一转,而后从赵律白手里接过茶盏递给他:“容儿臣借二哥的花献佛,还请父皇看在这碗茶的份上让儿臣一回。”
“此茶是你二哥亲点,与你何干?”虽是这般说,昭元帝却欣然接受,含笑饮尽。
——柳柒到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二皇子赵律白虽是德仁淑惠皇后嫡出,然而皇后走得早,母族业已没落,远不如母妃建在、外戚强大的三皇子得宠。
昭元帝迟迟不立太子,除了明面上与先帝手足情深、放不下先帝遗孤这样堂皇正大的理由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二皇子身上。
立长立嫡乃是宗法祖训,二皇子贤德仁厚、文韬武略,上孝君父下怜万民,是当之无愧的储君人选。
偏偏昭元帝不喜欢他。
瞥见柳柒到来,赵律白笑着唤了一声“柳相”。
柳柒几步近前,躬身揖礼:“臣柳柒问陛下安、问贵妃娘娘安、问三位殿下安。”
昭元帝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浓烈:“砚书棋艺精湛,你来指点指点三殿下,免叫他落了子又要反悔。”
柳柒微笑道:“师中书的棋艺闻名遐迩,三殿下得中书令教诲,臣这点微末及俩岂敢在三殿下面前献拙。”
赵律衍渐渐敛去唇角笑意,昭元帝似是没有察觉,淡定地道:“罢了罢了,这棋留着日后再下。御厨应当已经备好了膳食,砚书留下与几位殿下一同用膳罢。”
柳柒拱手道:“陛下赐宴臣感激不尽,只是臣前些日子在琼林宴贪吃了几杯酒,身体染恙至今未愈,只能食些清粥寡菜,一遇荤腥便颇为不适。为免扰了陛下、娘娘及三位殿下的雅兴,臣便不叨扰了。”
昭元帝道:“既如此,朕也不便强留,你且退下罢,途中仔细着身体,若有不适记得传唤医官及时诊治,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了病根儿。”
柳柒道:“谢陛下。”
离开行帐后,柳柒揣揣不安地回到了马车里。
二殿下冠礼在即,若陛下不借此机会册立太子,那么二殿下以后的路会很难走。
赵律衍的德行虽不如二殿下,可他有母族庇佑,更何况中书令师旦权势滔天、党羽众多,愿意追随赵律衍的人不胜枚举,他日陛下如果真想立三皇子为太子,恐将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