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低头(201)
“要是你撑不到那天就死了怎么办,谁能来兑现你的承诺。”风逐雪低声问。
“这我就不能全都告诉你了,包括折磨,我总会有办法,”阿飞终于转过脸和他对视,目光炯炯,言语坦诚,“你放心,就算死亡终将令我们分离,让我再也看不到你受苦受难的样子,我也不会让你独活。”
风逐雪怔怔地看着他。
这句话但凡换一个人说,换一种情形演绎,都叫人感动。风逐雪不觉得感动,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意味。他赞同阿飞的论断,他们纠缠十几年之久,就算翻篇了,彼此走向新的人生,余生谁也没办法脱离它的影响,做好梦做噩梦都离不开它,还有哪种感情能比它更深刻?还有哪种关系比它更可怕危险?他也为之震颤胆寒。苦涩兼而有之。
他不再迷茫,明白自己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发觉命运并没有偏袒过他,很公平,都一样的残酷。
曾经风逐雪报仇的办法是摧毁一个人的自尊和希望,阿飞不打算效仿,为了柳刀宗,风逐雪绝不能失去希望,这是阿飞的筹码。
阿飞想,对风逐雪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爱情吗?还是不良爱好,比如嗜赌如命、药物上、瘾?不可能,他一切都不在乎,也对自己也很严苛,要摧毁他非常难,简直令人望而却步,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可是,武功再高的高手都有破绽,看起来再无坚不摧的人都有软肋。
这是真理,阿飞每一种办法都会尝试。
他在这时已经想到了。那是风逐雪这种人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叫做挫败感。
不过在白游被解决以前,风逐雪必须充满自信。
他没有再说这些话题,转而告诉风逐雪,“北白川生来了。”
“北白川家很重视你。”
“不,他是重视白游。大概北白川生寿命即将走到尽头,他要会会真正的高手。”
“你觉得白游是高手?”风逐雪反问。
“不是吗?”
“他只是个幻想自己能成神的疯子。”
阿飞好像认为风逐雪的评判很有趣,微微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可能成功?也许我们都会丧命。”
“如果你的对手是个相信自己能成神的人,那你也必须自信到神明就站在你身边(1)。所以无论你问我多少遍,无论我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我的答案都是他一定会死。”
【作者有话说】
(1)是化用,好像原话是李光耀讲的。
第154章 突袭
阿飞不评价这句话,他是认同的,只是不想再表现得太多让风逐雪更加骄傲自满。
“既然北白川生已经要来,那也别费心费力叫上其他门派了,他们不会听你,也不会听我的指挥。”
“谁去拿到凤凰珏和穿云剑?”
“我。”阿飞也有点困,闭着眼回答他,“你们能拖延多久就是多久,尽最大可能。白游最大破绽就是他只有一个人,没什么人死心塌地跟着他冲锋陷阵,他再强大也不是无坚不摧的。”
“他控制住了皇帝,可以调动军队。”
“但那是当我带领柳刀宗或者其他宗门要反抗他才会出现的情景。你去找他,他会把这当成个人恩怨。”
“你打算叫我们按照夜袭的路数来?”
“是要把自己当成杀手,而不是高手。高手要光明正大,杀手必须行走在黑暗中。”
片刻后,风逐雪叹息一声,“你想好什么时候动身?”
“两天后。”
“你已经算好我会答应你?”
“没有。我没有想象中了解你,保证你就会听我在这里瞎扯。”
“要是我不同意呢?”风逐雪理了理额间坠下来的头发。
阿飞神情淡漠地脱衣服,他甚至没有犹豫,一切抗拒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再维护他的尊严而蜷起身体,他藏起了锋芒,像一把暂时入鞘的尖刀随时等待。他的凶狠是留给敌人的。
风逐雪不阻止他,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一开始阿飞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尴尬,很快就剩下了坚决,反而令风逐雪不太自在。阿飞倒是没有他们两年后刚见面时别扭刻意的讨好,虽然他现在话多了些,也不意味着他就愿意坦然向别人敞开心扉,至少有一点没有变,他依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阿飞。
今晚如果风逐雪不答应,阿飞软的硬的都要来一遍,让他必须同意。
风逐雪不想承认这一套对他是有点诱惑力,阿飞前头分析这么多,他心里也早就认同了。
他内心从没有装过天下,别人是死是活和他一点关系没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在乎他自己一个人。人心只有拳头这么小,就算从前装过别人,遇到阿飞这样的人以后,阿飞会自动把其他人赶出去。
如果要寄希望于下遇见一个人能把阿飞的影响彻底抹干净,至少再等十几年,阿飞说他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风逐雪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耐心慢慢等。他的耐心在阿飞身上耗得一丝不剩。
感情就是这么奇妙,奇妙到复杂,恩人可以瞬间变成仇人,仇人可以身体 交 、缠,朋友也能伤害背叛。
阿飞还是冷,钻进被子里贴在风逐雪身上,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了温度,不再冰冷。
“你真的很自信。你怎么知道我就吃你这套?”风逐雪没有回应他,也没推开。
“我比你年轻,长得是凶了点,至少眉目端正。虽然我的性格令人生厌,也不听话,但人们不都是对年轻好看的男人容忍度很高吗?何况你已经三十多岁,名声被白游糟 蹋得一塌糊涂,也没的挑。”
“我没这么肤浅。”风逐雪笑。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喜欢有内涵的,会诗词歌赋满腹才气的那种么?”
“怎么可能?”
“所以不是只剩下我刚才说的那些。”
“我不知道。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能再把对别人的感受在你身上重演一遍,这是很不一样的。”
风逐雪总是说他自己不肤浅,但是具体的反义词如何去形容,对于这样全新的感觉还不能立即下定论。
不过有一件事值得风逐雪高兴,阿飞身体不再瘦得畸形,摸过去并不很硌手,身量看起来都高了些,人也舒展了,也许是因为他终于找到安身之地,不用饱受无常反复的折磨。
风逐雪认为阿飞太年轻,还没意识到掌握权力的凶险,好在目前为止阿飞做得非常好,他残忍果断,沉得住气,连过去无比执着的信念都能改变,最重要的是,他深刻理解争夺权力的核心:要做大事就要无所顾忌,个人的喜恶轻如鸿毛,尊严更是不值一提。
没有一个同辈人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既然这是阿飞最想要的结果,那还有什么指摘的?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那就半点遗憾都不会留下。
阿飞专心致志在被窝里摸索,风逐雪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阿飞?”
喊他没反应,风逐雪低头看,阿飞在捣鼓他的头发。
“怎么了?”
“我们头发绕一块了,我在把它揪出来。”
“我看见你带了匕首,把缠在一起的地方砍断不就行了?”风逐雪往上坐坐就感觉到头发扯得发通。
“不能这样做,”阿飞低头认真找着打结的缺口,“我在东瀛的时候见过北白川家小姐成亲,他们的习俗是把新人头发剪下一缕,打结收好埋在神社的数下。”
“这其实是源自中原,从唐朝传过去的风俗。”风逐雪也没帮忙。
“是么,我当时问千藤,有人把这头发挖出来烧掉是不是白忙活,千藤说不会,他们打的是死结,烧了也不行,要解开才会毁掉向神社大人祈的福。一直打着结,神社就能保证无论多少世都有缘有分,姻缘美满。”
“阿飞,这是迷信。你要是解不开还是用刀快。”风逐雪追问他,“你想从这个风俗中寄托什么?”
“我不迷信,我只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