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低头(155)
阿飞问他这段时间表现好不好,当然很好,这已经过于明显了。
风逐雪厌恨虚伪的人,他一边践踏阿飞的尊严,一边又想知道阿飞究竟在想些什么。阿飞的复仇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像他的作风。
当若水楼开始死人时,风逐雪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错觉。
他想,阿飞终于开始行动了。他决定不再扮演一具供他玩乐的行尸走肉,他还是自己熟悉的阿飞。
死去的弟子固然让风逐雪心烦,但还没有到手忙脚乱的程度。
相反,风逐雪少有地高兴起来,他想找到阿飞的把柄。可惜阿飞也变聪明了,难以捉摸,根本没有大悲大恸的感情,很难让风逐雪再有从前那种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快 感。
但时间总是很公平,他将天平倾斜到了自己这边。现在是风逐雪拥有主动权。
他不得不拉下脸皮与那些门派长老交际,找到了阿飞身后之人的踪迹。
这是个很意外的答案,因为他非常清楚叶城的性格,他一辈子都想要一个天才来证明他当年的失败只是偶然。
阿飞显然不是天才,在风逐雪的人为干预之下,他连平庸都差点。
他凭什么能得到叶城的青睐?难道就因为他有亡灵书?
这本残缺的武功阿飞自己都练不了。风逐雪知道他多半为了向叶城献忠,右手都废掉了。
再过片刻,等到阿飞到来的时候,风逐雪就能问到答案。
他特意将断水刀擦干净,等待刀锋下一次刺裂头骨。
没过多久,那个人的同党就来了。这人轻功非常好,手脚轻盈,比羽毛还要轻,风逐雪喝酒时差点没有发觉。
所幸他最近尚未玩物丧志,他一下就握住了这位年轻人的刀,然后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
他很顽强,就是有点冲动。
风逐雪的刀落在他的头顶上,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声音很随意,“别想咬破嘴里的毒囊自杀,我刚把这东西震出去了。”
这位年轻人显然受到过专业训练,他看着一地同伴的尸体,再看向一脸无所谓的男人,知道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杀手要么都活着,要么全死,没有第三种选择。
其实风逐雪看起来不太像坏人,总会让人误以为还有求情的余地。
而这位年轻人入行还不是很久,嘴上对左阎王起了不下十个誓,但没那么想死。
“你留着我的命,是想知道什么?”他鼓起勇气问。
“你们打算在王都待多久”
“半年。”
“为什么?”
“蒙古老汉王快死了,最多撑半年。在半年里要清除掉中原和汗国所有对小汉王不利的人。”
“你是叶城这两年才培养的高手?”风逐雪打量着他。
“是。”
“那阿飞呢?他武功在你们当中算差的吧。”
“谁是阿飞?”年轻人装听不懂。
“你们安插在我身边的探子。”
“我只知道他姓梁。别的不清楚。”
风逐雪没能从他口中挖出更多的消息。这个年轻人神情紧张,很怕他多问出更多同伴。
他没有立即动手,风逐雪打算将他当成诱饵。让阿飞自己做出选择。
又到了风逐雪最爱的时刻:折磨别人,在别人的痛苦中得到久违的快乐。
他将年轻人双手反绑在房梁上,吊在空中,等同党出现。
下一个来的人出乎他意料,不是阿飞,是他失踪了很久的侍女栎木。
但是当她出现时,风逐雪已经想明白她的经历。
无霜并不挣扎,流明一直没回来,其他同伴一个音讯都没有,就证明全出事了。
她在青云楼外做好标记提醒可能会来的阿飞,随后走进血色淋漓的房间。
她跟着风逐雪的时间算长的,因此她不会选择和风逐雪正面冲突。
她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你要和柳刀宗彻底反目?”
“我是和柳刃和好过一阵子,但与叶城从未有过不反目的时候。”
“你在中原根基未稳就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以为和从前一样成为众矢之的,别人也无法击垮你?”
“怎么说?”
“你给了我们宗主一个很好的提前发难中原的借口。皇帝肯定不想再将那么大的若水楼交给你来管。”
“叶城还在给小汉王扫清障碍,老汉王病重,其他人虎视眈眈,蒙古自己都忙不过来,眼下不会朝中原发兵。”
“所以你就肆意杀戮?”
“是。”
无霜笑意盈盈,“是你无法忍受被别人窥探,你自己又一无所知,才要这么着急地将我们从阴影里揪出来。连你过去不与别人交易的原则都丢了,终于换来‘柳刀宗’这三个字。”
“你很了解我,我不会将问题留到最后再解决。时机不时机的重要吗?这么蠢的皇帝,早点摆脱了也好。”
“那你好不容易重建的若水楼也不要?”
“我不是为自己建的,我想实现若水的理想,可是发现我和十年前一样不具备这样的能力。而且若水已经不在,我建得再好她都不会再看见。”
风逐雪没有说谎。特别是若水楼再建的这两年令他意识到失去的永远一去不复返。
他还是适合杀人,适合像现在一样,以胜利者的姿态审判背叛他的人们。
“你居然会反思自己的错?”无霜对此不可思议。
“没有旁人可以责怪,只能是自己了。”
谈到这里,无霜知道他无论说什么都没办法避免今晚一死。
她抬头问,“你现在就要杀我?”
风逐雪摇摇头,向上一看,“等阿飞来,你和那个人就可以死了。”
“你没必要这么做。给个痛快。”
“确实没必要,但这样一定很有意思。”风逐雪笑着说,“你认识我快十年,不会蠢得以为我会被阿飞牵着走吧。”他乐意陪着这群人演戏,只是他不在意。
他迫不及待得知阿飞的选择。看阿飞是愿意为了他的队友们也过来,彻底暴露,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送死。
可能放在两年前,阿飞还在痛苦中犹疑时,风逐雪还会有闲情去想一想,阿飞是喜欢他的,不一定是男人之间的喜欢,至少有徒弟对师父的喜欢,这种感觉尽管被风逐雪糟 、蹋过一次,但他们生活了太长时间,变成习惯之后很难彻底消失。
更别说梁渡对阿飞的态度,要是梁渡是个十分爱子的好父亲,得知风逐雪是仇人后,阿飞对他不会有丝毫感情留恋,因为这种形象完全可以被好父亲梁渡替代。
可惜梁渡是个烂人,钟爱他的大儿子,对阿飞态度恶劣,让阿飞在感情上不得不依赖那个还没有仇恨,对他很好的‘师父’。
如今阿飞变了,风逐雪也越来越接近他的本性,残忍且没有道德,他因此恢复了安全感。他不会再去想这些事。
就像若水一死,若水楼就没有任何意义。失去的总是一去不复返。
无霜被绑在流明旁边。
流明深吸一口气,远不如无霜镇定,和她做口型,“我给你留了记号,你怎么没有赶紧回蒙古搬救兵。”
“我给阿飞也留了。他会看到的。”无霜也做口型。
流明神色很是受伤,别扭地看着她,“你还惦记他吗?”
无霜不解,“只有阿飞知道亡灵书后两章内容,让他活着回去,至少能让宗主得到武功。”
否则就要全军覆没了。
流明理解了无霜的想法,这的确是最有效的解决方式。风逐雪在看见无霜,又等不来阿飞时,就会以为他已经解决了柳刀宗在王都埋伏的所有杀手,排除飞竹雁南的嫌疑,阿飞也能将叶城需要的武功送到他手中。
这次任务虽说有种种不完美,考虑到对手是风逐雪,他们也算死得光荣。毕竟当年叶城还搭进去一个亲儿子。
想到这里,流明心中释然,突然严肃地告诉无霜,“无霜,我喜欢你。你不要喜欢阿飞了,他对你一点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