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小夫郎(89)
陆谷最怕打人的场面,心中惴惴不安就要回去,谁知张正子在老娘的喝责下越发打得狠了,把小张氏打的抱头乱窜,竟踉跄跑出家门,也没个能躲的地方,胡乱往山上这边跑来。
张正子手里举着棍棒在后面追,喝骂道:“个没老子娘的!再跑试试!”
小张氏从陆谷面前跑过,眼看张正子也要过来了,他看见木棒还有面目狰狞的人,脸色煞白,狗崽站在他腿边冲张家人直叫。
这时卫兰香和沈尧青听见外面动静出来了,陆谷见到自家人才稍觉心安,往卫兰香身后躲了躲,还小声喊道:“乖仔,回来。”
他声音小,淹没在狗崽的叫声里,张正子跑过去,追了几步眼瞅着小张氏连滚带爬跑上缓坡,不要命一样往山里钻,口中咒骂几句,一口痰吐在地上,骂道:“狗娘养的,冻死你就知道回来了。”
他转过身想回去,村里人多多少少都出来看热闹,也觉得丢脸没面子,狗崽也是个胆大的,冲他直叫。
张正子正愁没个发泄的,抡起手里的木棒骂道:“好你个狗东西,爷爷都敢咬。”
“乖仔!”沈尧青喝道,狗崽听见他声音又叫两声才跑回来,他又说道:“正子,今儿起得早。”
一看沈尧青,张正子放下了手里的木棒,讪笑道:“是大青哥啊。”
他和沈玄青同岁,但两人关系不怎么样,十二三岁那年他伙着村里另外两个小子偷了沈家的鸡,没几天叫沈玄青给知道了,和大陈把他堵在村外,按地上狠揍了一顿,被打得鼻青脸肿,口鼻里全是血,从那以后再不敢招惹沈玄青。
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后来倒是再没别的,他成亲时沈家多少帮了点忙,都是一个村的,也没那么大仇。
小张氏穿得那么单薄,挨了顿打竟跑上山,连沈尧青都没忍住,说道:“你不去找找?下了雪,万一出事。”
张正子却满不在乎,开口道:“没事,过会儿冷了她自己就回来了,又不是不认识路。”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始终觉着这是他娶回来的媳妇,就得顺着他,别说今天了,打了这么多回都没跑,回回打完还得给他做饭洗衣,再说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沈尧青眉头皱起来,但别人的媳妇他不好多说什么,村里有些人长了舌头跟没处使一样,就爱在背后嚼舌根,尤其那老张氏,嘴毒心狠,为个不成器的张正子连女儿都能卖了,绝不能和他家多打交道,不然也不知要生出什么事。
张正子回去了,他老娘还在院子里跺脚骂,说跑了就别再进家门,还把院门给关了。
卫兰香摇摇头,往缓坡那边看了看,丝毫不见小张氏的身影,哀哀叹口气,这大冬天的,好好的姑娘也不知造了什么孽。
陆谷心有戚戚,回房后也一直心神不宁。
老张氏骂小张氏的话他听见了,说什么偷吃,让他想起四五年前的冬天,他饿狠了实在扛不住,偷了个冷馒头吃,杜荷花发现掐他拧他,还揪他脸。
那天陆大祥在不在他都忘了,只记得陆文在房里看书,听见杜荷花骂他站在窗前说吵死了,随后砰一声关上窗子,杜荷花就打他嘴,不让他哭也不让出声,甚至还把他拉进堂屋拿针扎他手指,说偷拿偷吃长点记性。
就是如今想起来,他都记得那种钻心的疼。
怀里的汤婆子是暖的,手指也不再疼,陆谷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一直去想小张氏,她一定是饿狠了才偷东西吃,也不知吃没吃到嘴里。
他心中惶惶连针线都做不下去,没多久忽然站起来。
外面又吹起风,卫兰香和沈雁在床上坐着,纪秋月和沈尧青也在自己房里学念书,只有狗崽看见从厨房出来的陆谷,他怀里明显揣着东西,小心翼翼又匆忙出了门,朝山那边去了。
第79章
陆谷会瞧眼色,从沈尧青和卫兰香的话语神态中就知道,家里不想和张家多有牵连,所以他拿馒头一时不敢和家里人说,最多、最多等沈玄青回来了,他跟沈玄青说。
至于这两个馒头,他偷偷给小张氏,不让张家人知道就好了。
只有两个馒头,沈玄青应该不会说他。虽这么想,但陆谷还是有点忐忑。
村里都是各扫门前雪,山路无人收拾,他特地绕到屋后往山上走,生怕被村里人瞧见,边走边忍不住想,雪这么厚,小张氏却被打得跑那么快,一定是怕极了。
狗崽跟着他出来,四肢陷入雪里,他有心想让狗崽回去,可往前一看山上白雪茫茫,他一个人去找小张氏有些害怕,就喊一声乖仔,让它跟来了。
雪地里找人倒是方便,只要能看见小张氏踩出来的痕迹就好。
陆谷爬上缓坡,山林太静了,让他有点害怕,但看一眼腿边的狗崽,还是提劲往前,想去找小张氏走过的路,他没走几步,狗崽忽然冲旁边几棵树叫起来。
那边雪地里的痕迹原本是继续往上的,但他发现那几棵树后面有人,不是小张氏还能是谁,想来她是先跑上去又折回来了,躲在树后面不敢下山。
他经常和沈玄青在深山里,和村里人打交道的不多,这会儿见到小张氏,回忆了一下卫兰香怎么喊她,才小心翼翼开口:“婉云,是我,谷子,不是别人。”
脚下全是雪,好在陆谷穿得棉鞋,没有那么冷。他把怀里的两个馒头拿出来,小声说道:“我给你送两个馒头,不热但是软的。”
李婉云慢慢从树后探出个头来,第一眼却不是看陆谷,而是看向他身后,见没有张正子的身影才抹了把脸上的泪。
天太冷,她穿得实在单薄,没个热乎劲,沾在眼睫毛上的眼泪都结成白霜了,因挨了打,头发都扯乱了,披头散发乱糟糟,脸上泪痕血迹都有。
沈玄青和张正子同岁同辈,因此就算张正子先成亲,陆谷也不用喊李婉云阿嫂什么的。
“汪!”
狗崽叫了一声,吓得李婉云一缩,陆谷连忙学沈玄青喝止了狗崽。
狗也是会察言观色的,狗崽面对张正子时咬个不停,此时见着李婉云,觉出她的弱势来,后面就不叫了。
陆谷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李婉云才出来,接过他手里的两个馒头狼吞虎咽,被噎住后也顾不上别的,抓一把雪就往嘴里塞。
“你别和人说我给你馒头,不然……”陆谷皱起眉,小声道:“不然我可能也要遭殃。”
李婉云嘴里塞满吃的,闻言拼命点头,眼里也不知是噎的还是怎的,流出泪来。
陆谷不敢在山上多留,怕被人看见,要走时没忍住小声开口:“那你要不要回去,山上太冷了。”
他说完这话脸上满是愁云,回去了又能怎么样,万一张正子不顺心又打她。
李婉云吃得很快,最后一口咽下去,哑着嗓子说:“我不知道,他要是没消气,回去又是一顿打。”
能活着谁不想活,何必饿死冻死在山里,她跑上山见张正子没有追来正是因为不想冻死在山上,张正子常打她,知道她胆小怕死,不用找就自己回去了。
可这会儿就算回去,张正子和老张氏气性没摆顺,又要打骂她该如何是好。
被打之后不是没回过娘家,可每次张正子去接她,娘家爹娘说她已嫁了人,不好再管,顶多就是骂一顿张正子,头一次被打回娘家的时候,她娘家人还揍了张正子,但还是没用。
每每在娘家的时候,张正子才像个人,脸上赔笑说再不敢了,回来安生几天,一旦他那个娘发作,就又会打她,如此来回数次,连爹娘都疲了,她也被磨搓的逐渐认了命。
苗大娘曾经想帮她,却被老张氏挤兑谩骂,这会儿见着陆谷,李婉云也不敢求他收留自己,再说陆谷一个新夫郎,在沈家也不大能说上话。
就这么走了,留小张氏一个人在山上,陆谷于心不安,他脑子笨想不到好办法,咬咬牙说道:“要不你藏到屋后去,别在山上待,到晌午我找着空子,再给你送些吃的。”
李婉云看着他,擦了擦眼泪点头道:“好,我看晚上他们气消了再回去,夜里人静,怕人听笑话他不会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