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营业(144)
崔嵬不解:“怎么了?”
“我碰到了你的手。”于观真苦笑起来,眼中有一瞬间的痛楚闪过,“他伤到你了?很重吗?”
崔嵬默然片刻,摇摇头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更何况是我先动的手。”
他很想伸出手来碰碰于观真,又担忧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最终只是道:“你不必这样难过。”
不,我一点也不难过。
于观真看着崔嵬认真想道:我现在只想把九幽君烤成真火鸡。
接下来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崔嵬带着于观真来到一座小山峰上,走没几步,就感到寒气幽生,眼前出现一池清澈见底的绿水,纵使阳光照耀,也感到难以言喻的冷意。
池底不知为何锁着许多兵器,刀枪剑戟,未有半分锈腐,想来就是令人感到脊背发毛的源头所在。
而池中心则有几间华美房舍,只有一条小径供以行走往来。
“你们剑阁的客房都如此特别?”于观真有意轻松气氛,调侃道,“看起来倒更像牢房。”
崔嵬道:“这是我的住所。”
“哦——”于观真颇为尴尬,他咳嗽了两声,四下看了看,试图找点言辞赞美此地风景秀丽或者是给崔嵬背诵一段陋室铭,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些兵器都是从何而来?为何要锁在这里。”
“这些兵器的主人大多败于我手。”崔嵬踏上小径,猝不及防叫于观真抓住手,他转过头道,“怎么?”
于观真笑道:“这里湿滑,我怕掉下去。”
崔嵬既信了这句鬼话,没有挣脱,将手握得更紧,似乎当真怕于观真当真会掉下去淹死一般,不过此地掉下去淹死可能还是其次,就怕是万兵穿心,好好的池子被塞得跟兵器库似的。
“没想到你也喜欢取人家的兵器。”于观真有意取笑,“难怪峥嵘最后也叫别人拿走了。”
“这些兵器大多染血过多,异常邪性,容易蛊惑主人的心智,并非是……”崔嵬皱眉解释起来,不过很快,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改口道,“不过你说得不错,也许是你我有缘。”
崔嵬难得知情识趣一次,却叫于观真的笑脸一僵。
有缘?有什么缘,又不是我拿了你的峥嵘。
他决定把这个话题跟所有兵器一样踢进池子里,最好是永不见天日。
第125章
万兵池当然不会真的有一万多件兵器,不过也的确数不过来。
天幕垂落时,于观真站在池边仰望天空,等到如蜜般流淌的金色余晖消失于一棵老树的枝叶之后,他发现月色从水底涌现出来。
最初时于观真以为是角度问题,随后就立刻意识到并非这么简单,池中的兵器在蠢蠢欲动,锁链上浮现出苍蓝色的法纹,兵器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霜意,寒意越来越浓,就连水面上的小径都结了冰。
整座山峰都陷入了深寒之中。
于观真看向了光芒的来源,那是一颗圆形的水晶,它看起来的确很像月亮,在水中辗转翻滚,散发着茫茫白雾,看起来仿佛池水沸腾,可站在一旁的于观真已感到幽冷。
初来乍到,于观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异常,只好把屋内的崔嵬唤出来,两人一同望着这颗发光的水晶石。
“这总不会是你想送给我的礼物吧。”
于观真不太正经地说道,他实际上并不担心这会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毕竟这是崔嵬的家门口,而他自己的领口下还压着一颗黑珍珠。此时白雾已经蔓延了整个池水,万兵嗡鸣,真正的明月终于从山的一侧升起,看起来简直近在咫尺,将整片大地照出苍冷的幽光,如同未入夜时的雪地,透着灰蒙蒙的阴霾。
让于观真觉得有点冷。
“不是什么大事。”崔嵬看了一眼,没怎么当回事,很快就道,“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外头太冷,进去说吧。”
看来是拿来镇压那些兵器的,好在大家都是修仙的,寻常人在这里别说一年半载了,待上个十天半月估计都要得老寒腿跟风湿。
于观真跟在崔嵬的身后,很快又回头看了一眼,月光照在澄澈的池水之上,远山如黛,薄雾苍茫,一众兵器与银河相辉映,池面上似洒落无数陨落的星辰,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来:“剑阁有什么好吃的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崔嵬沉默了片刻,说道:“都很好吃。”
这让于观真一下子笑出声来,他背着手如同影子一样紧紧跟在崔嵬的背后,故意在对方耳边说话:“那就每样好吃的都来一份。”
“你吃不下。”崔嵬皱着眉躲了躲,没能躲过,只好任由他去了,“而且夜间不宜过度饮食。”
“那就选你推荐的来。”于观真差不多是把自己挂在崔嵬身上了,他眯着眼睛欢笑起来,看着桌上一盘精致的糕点,若有所思道,“就像在春水酒铺时一样。”
崔嵬仔细想了想那日的菜色,只想起一张渔网:“你想吃鱼?”
“倒也没那么想。”于观真终于脱离开崔嵬,懒散地把自己倒在椅子上道,“我只是想不出要吃什么,不如交给你决定。对了,有没有鱼不要紧,最好是有点酒,这几日过得不大太平了,我想享乐一番,要是再有人给我吹个小曲,那就更好不过了。”
崔嵬颔首:“如你所愿。”
“这么正经做什么?”于观真看着他严肃的脸色哑然失笑,拈过盘子里的甜糕凑到对方唇上,手指陷在唇心的凹陷处,目光巡回,试图发起糖衣炮弹,“我又不要你卖命。”
崔嵬的嘴唇很柔软,比千层糕更软,比糍粑更柔,尝起来虽然不甜,但比奶蜜更令人上瘾。
只可惜他为人实在过于强硬了点。
曾用来护佑苍生的手此刻抵在了于观真的胸膛上,异世的来客正无辜地眨着眼睛望向崔嵬,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受到阻拦,崔嵬动了动嘴唇,吃下于观真送来的糖衣,又将炮弹塞回去,平静道:“时辰尚早。”
于观真的椅子靠着窗,他探头看了看外面的月亮,全无异议地赞同了崔嵬的看法,下一刻,门窗紧闭,烛火熄灭,两个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对视,衬得藏锋客翡翠般的双瞳如同准备狩猎的夜猫。
“现在不早了。”
纵然是身经百战的崔嵬也一时间没法做出回应,只好任由于观真肆意轻薄了下,这才去重新点起灯烛,不轻不重地训了句他:“胡闹。”
“这有什么胡闹的,难道能比你在静心堂牵我的手更胡闹。”于观真得了便宜还卖乖,乐不可支地笑话他,“大庭广众之下你不怕,只剩下咱们两个人反倒害臊起来了。”
崔嵬说不过他,深深叹了口气道:“这世间任何人都不能让我紧张,唯独你例外。”
“噢。”于观真愣了下,恍然大悟般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们之间分别太久,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相处方式,于自己所体现出的就是回忆往昔与过分亲密,而在崔嵬身上所展露的却是难得一见的慌乱。
他凝望着崔嵬,沉默了一会儿,补偿一般将莫离愁的事简单叙说了番,低声道:“莫离愁身上的火毒没你这么严重,丑奴又在路上吸收了些许,我之前托了狄桐与原无哀照顾,你去拿饭菜的时候,可以顺道去见见他。”
二人相处的时日虽不算极长,但崔嵬知晓于观真此人向来极有主见,且进退得当,难得听到对方如此笨拙的示好,一时间倒比听见千万句情话更惊喜。
崔嵬微微一笑道:“好。”
等崔嵬出门后没有多久,于观真又重新回到了池子边,脸上烫得能蒸鸡蛋,池水里冒出来的寒气已经稍稍消散了,可他脸颊上的热度始终消退不去,干脆伸手打算洗一把脸。
水冷得他怀疑人生!
于观真何止是清醒,简直像是被人丢进了冰天雪地里一般,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叫,冻得一时间回不过神来。这下纵然是再有满腔的旖旎心思,也都被冰封住了,他用袖子擦了把脸,看到衣物上都结了层薄薄的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