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养子重生日常(20)
在他面前,陈文港也轻松:“怎么这样,不是说好让我只带嘴来吗?”
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还是自觉给他打下手。
卢晨龙搅着盆里的肉:“嘁,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老卢家家传《望海菜谱》的秘方,我现在就好不藏私地传授于你,还不三拜九叩谢恩,外面多少人等着偷师呢。”
“不得了,当了老板,说话都横了。你弟弟小宝呢?”
“隔壁周奶奶看着,吃饭的时候再叫她俩过来。”
望海酒家开在老城区的江潮街,周围密密匝匝的老建筑,住的都是老街坊。陈文港是坐电车来的,带天线的老式电车,也只有老城这边才保留了一趟,带点观光的性质。
刚下车的时候,还觉得熟悉又陌生,一路走来,所有的记忆就都活了。
巷子里铺的还是青石板路,阶梯错落,高低人家,充满市井间的烟火气。
他以前的家就住在这一片,小时候和卢晨龙街头巷尾地到处乱跑。
老城区的时光是停止流动的,好像不管过去多久,什么都不会改变。
望海酒家门脸不小,但也不算阔,坐落在巷尾,带一个小院,里面是两层小楼。
陈文港穿了件白色长袖套头衫,浅蓝色牛仔裤,打扮很简单,但干净清爽。
卢晨龙眯着眼端量他,酸溜溜的:“再多来几次,店里服务员就全让你拐走了。”
陈文港举着芹菜,笑着跟他对峙:“你不要胡说八道,污人清白。”
“怎么是胡说?就那几个小姑娘,个个问我要你手机号。我说你名花有主了才没给。”卢晨龙曲起胳膊,欣赏自己结实的肱二头肌,“我寻思我也长得不差吧,怎么她们都看不上?”
陈文港把芹菜拍在他面前:“你才是花,你才名花有主。”
卢晨龙的家住在后面的巷子,自己带着一个弟弟生活。
周围街坊都知道他家的事,能走到现在属实不易。
卢晨龙小的时候,这家店还在他的爷爷手里,小有几分名气。他父亲却不争气,赌博,嗜酒,烂人一个,爷爷灰了心,埋头教孙子从小练切墩儿,只想着以后把这点家底传给他。
但卢晨龙到十几岁的时候,家逢巨变,他父亲赌博输得红了眼,偷偷把酒楼也押给别人,气死了他爷爷。屋漏偏逢连夜雨,母亲查出乳腺癌,家里一贫如洗,连治病的钱都拿不出。
家里就剩他一个顶梁柱,书也没法读了,出去给人当学徒,还不得不四处借债。
那时陈文港每次来,都是悄悄藏起一摞现金,再悄悄地走。
最开始卢晨龙很生气,把钱扔回他怀里,但又不能看着母亲等死,后来又红着眼给他打电话。除了陈文港,能借的亲戚自然也借遍了,半大的小伙子,每天晚上在灯下写写画画算借款。
不幸的是,熬了两年癌细胞扩散,阿姨人还是没了。
至于当学徒,卢晨龙的基本功是扎实的,一开始干得还不错,但师傅听说了他家的事,反而不乐意带了,怕教会徒弟饿死自己,又怕他平头正脸的会勾引师母,找个由头把他炒了。
“说真的,要不是你,我现在也当不了这个老板。”卢晨龙剖开一只龙虾,肉质洁白晶莹,是他一早去集市亲自挑的,“前两年我当学徒当不下去了,被撵出来,在大街上转悠,正赶上这家店又挂牌出售,这是家里的祖产,可我一个子也掏不出来……”
陈文港静静地听他说。
卢晨龙愤愤地感慨:“钱真他妈是个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难倒英雄汉。就算不是英雄汉,谁不要吃要喝?谁不生老病死?”
这的确是一句大实话。
晚饭是在卢晨龙家里吃的,服务员帮忙把做好的菜肴从店里运过来。
醉鹅煲,酿豆腐,上汤焗龙虾,清蒸东星斑,八宝冬瓜盅,色香味俱全摆了一桌。
卢晨龙没急着去叫弟弟开饭,先把陈文港拽到自己屋里,拿出一个卷页的笔记本,翻得太多几乎厚了一倍,前面是他家以前欠的钱,已经全部划去,后面他接着用来记账。
他把这账本给陈文港看:“这家店是你出钱盘下的,现在你是半个老板。前两天我查第一季度的营收,还挺理想,晚点我把分红给你。你自己再去前头对一下有没有问题。”
陈文港没放心上:“我不着急,你家用钱的地方多,我平时没什么花销。”
“该给就要给。亲兄弟,明算账,你别搞得朋友也没得做。”
陈文港出了门,不是去查账,他去隔壁周奶奶家叫人吃饭。
邻居周奶奶是个开糖水铺的老太太,那铺子也在这一带开了二十年。陈文港他们小时候都在她家吃糖水,钱不够,就两个人分一份,他经常和卢晨龙分。
她提前关了店门,左手提了几份店里卖的清凉补,右手牵着卢晨龙的弟弟小宝。
小宝今年五岁,见了陈文港也还认得,高高兴兴地扑进怀里:“哥哥,哥哥。”
老太太儿女不在身边,被热情地邀请上桌,三个大人加一个孩子围起来也热闹。
卢晨龙的手艺没话说,得到了几分他爷爷的真传,去年的时候考过了初级厨师。
周奶奶赞赏他,也为他高兴:“阿龙是个好孩子,平时没少给我帮忙,人品好,又有本事,现在总算熬出头了,只等再找个好姑娘,成个家,往后日子就好起来了。”
卢晨龙白天跟陈文港抱怨没姑娘喜欢,现在又开始摇头:“哪敢想那么多?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家什么情况,说出去不怕人笑话。还是别去拖累姑娘了。”
小宝戴着围嘴,口水滴滴答答的,卢晨龙喂他一口饭,他不吃,向着陈文港直笑:“哥哥,文港,陈文港。”
卢晨龙阻止他:“不许直接喊大人的名字!”
小宝消停了半分钟,又傻笑:“老太婆,嘿嘿,死老太婆!”
卢晨龙恼了,打他的手:“这是跟谁学的?说了不能瞎喊!谁还教你骂人了!”
小宝听不进去,人多了他就容易兴奋,把汤倒了自己一身,挨了打,咧着嘴哭嚎起来。
轻度智力障碍。
好好的饭桌霎时鸡飞狗跳。陈文港劝解,周奶奶叹气:“他又不懂,你打他干什么?跟你说多少次了别打孩子,我快吃好了,我带他去洗洗,你们聊你们的。”
陈文港看着一老一小走出大门。
卢晨龙发愁:“还是那样,时好时坏的,有时候看着懂事一点,过几天又退回去了。”
陈文港还记得一些:“之前你们不是在康复中心进行干预了吗?效果不好?”
“之前上课的那个康复中心倒闭了。”卢晨龙解释,“也问了几个新的机构,收费都不是一般的高,一个治疗周期就小十万,感觉没有太合适的。”
“贵就贵,还是要治的。你需要钱的话……”
“打住,我开口不是跟你要钱,真不是。只是钱的问题还能勒勒裤腰带,挣得出。还有其他的呢?一方面是贵,一方面是远,他们又需要有家长全天候跟着。我又要干活,又要一个人照顾他,怎么顾得过来?现在只是暂时没上课了,我再找找其他的吧。”
陈文港便没再说话,和他碰杯。
朋友已经尽力,没法再苛责对弟弟不够上心。
要照顾一个特殊的孩子有多难,如果说别人不知道,他是很清楚的。
念生基金会资助过的项目里就包括特殊教育推广,他也接触了大量类似的家庭。每个有问题的孩子,他们的需要都像一个黑洞,只有往里付出的份,那里面却未必看得到希望,很多亲生父母都未必坚持得下去。
然后就是夫妻反目,婚姻破碎,互相攻讦,抛妻弃子……
看太多了。
上次他和郑茂勋闲闲地提过一句,以后离开郑氏要去干什么,当时郑茂勋当他开玩笑。
但实际上陈文港肯定是要走的,他也早想好了将来何去何从。
陈文港把剩下最后一点米酒倒给对方:“我帮你也留意一下合适的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