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他想开了(30)
心疾是块砖,江倦正要搬砖,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更好用的借口。他问皇太后:“太后娘娘可知道童子命?”
皇太后信佛多年,自然知晓童子命。
仙童眷恋人间,偷摸下凡,浑身仙缘却与人世无缘,是以大多体弱多病、容易夭折。
“晚辈心疾频繁发作,好几次差点没熬过来,后来……”江倦说,“外祖父遇见一位大师,他说晚辈是童子命格,注定早夭,若想多活几年,此生不得踏入寺庙,更不得礼佛。”
说完,江倦思索几分,不太确定地说:“那位大师……好像叫什么阿难?”
“阿难大师?”
皇太后闻言,惊坐而起,“你见过他?是在何处,又在何时?”
江倦提起阿难大师,纯粹是为了增加可信度,没想到皇太后反应会这样大,他含糊道:“晚辈也不知道。当时病得太重,已经没了意识……”
皇太后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又捻起手上的珠串。
童子命格,若是放在别人身上,皇太后只会勃然大怒,可偏偏是江倦,皇太后本就认定他有佛性,更何况他提起了阿难大师。
许多年前,皇太后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后妃,她被先帝发落来照安寺,以为要在此处终老,皇太后哭泣不止,这时有位僧人安抚她:“姑娘莫哭。您命格尊贵,每逢遇难必呈祥瑞,日后贵不可言。”
这位僧人,他自称阿难。
此事谁也不知,皇太后更是不曾向人提起。只是每逢佛祖诞辰,她都会去照安寺一趟,可惜自那以后,她再未见过这位大师。
“如此说来,你确实不得礼佛。”
皇太后轻哼一声,本想以先祖与国运为由,让江倦不想跪不愿跪,今日也非得跪,此番倒是让他躲过一劫。
江倦偷偷舒口气,无比诚恳地说:“要不是命格不允,晚辈愿日日礼佛,以求国运昌盛。”
“佛礼不得,”皇太后觑他几眼,笑笑地说,“那你就替哀家抄经吧。”
话音落下,皇太后好似想起什么,慢悠悠地问江倦:“若是哀家没记错,今日应当是虞美人的祭日吧?”
江倦点点头,“是的。”
皇太后笑了笑,“倒是赶上了。那你就替哀家为她誊写《毕兰经》吧。”
抄经他可以,江倦答应下来,结果宫女一把经书取来,江倦就后悔了,厚厚的一本,足以媲美《英汉大词典》。
好多字啊。
江倦叹了口气,可再怎么后悔,他也还是提起了笔,毕竟虞美人是王爷的母妃,抄经书又好像有祈福的效用。
王爷不带他去妙灵寺,他咸鱼有大量,替王爷的母妃祈福一下也好。
这样想着,江倦一页一页地开始誊写,不过这么多字,江倦还是没忍住偷了一点小懒。
皇太后看他写得认真,示意宫女扶自己过去,她低头端详一阵,怪异道:“你这字写得倒是……”
齐整,但也只是堪堪齐整而已。远不到那一日江念所夸的程度。
皇太后不悦道:“好好写。”
江倦一听,心虚地换了只手。
他是左撇子,不想好好写字的时候,就换右手来鬼画符。
江倦换好手,又开始抄经,几行字还没写下来,皇太后却是问他:“怎么是唐楷?”
唐楷不行吗?
江倦迟疑了一下,换了一种字体,没多久,皇太后又道:“行书?”
江倦听出她的诧异,只当皇太后还是不满意,只好再换一种字体,皇太后这次倒是没说话了,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怎么还不行啊。
江倦有点绝望,他没法子了,又换了他会的最后一种字体,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写瘦金体。
江倦的爷爷是位国学大师,他从小心脏不好,就被送在爷爷家静养。说好的陶冶情操、宁静致远,结果江倦被摁着描了一本又一本的帖子,也学了一种又一种字体。
许久,皇太后缓缓地说:“你竟擅长这么多字体。”
“前几日,你哥哥说你写得一手瘦金体,笔锋清冽、挺瘦秀润,”皇太后称赞道,“今日一见,原来不止瘦金体写得好,唐楷、行书、颜体也都练到了纯熟的地步。”
江倦:“……”
原来如此。
吓他一跳,还以为皇太后与他爷爷一样,嫌他没好好写字呢。
不过——还好他也会瘦金体,不然岂不是就露馅了。
江倦庆幸不已。
“倒是可惜了……”
皇太后又开了口,只觉得江倦处处都合她心意,可他既是离王妃,又生了副童子命格,她再喜欢,也不能如江念一般召进宫里。
顿了一顿,皇太后轻飘飘地说:“既然你会这么多字体,那就每一种字体都给哀家誊写一遍吧。”
江倦:“?”
这算执法钓鱼吗?
怎会如此。
江倦内心很抗拒,光誊写一本,他可能都得不吃喝地写上一整天,更别说是誊写四本,何况站了这么久,他的脚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江倦犹豫地说:“太后娘娘,我脚上有伤,站不了太久。”
皇太后看他一眼,笑吟吟地说:“若是站不了太久,那就跪着抄完吧。”
江倦:“……”
不行,这么多他抄不完的,手也会疼。
他得想想办法。
江倦平日懒趴趴的,不爱动更不喜欢动脑子,可是一旦面临过度营业,咸鱼大业受到阻碍的情况,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克服困难,好让自己翻个身重新躺平。
好比这一刻。
写四遍简直是要鱼命,还不许他坐下来,江倦思来想去,他忍不了,决定划个大水。
江倦低下头,重新握住了笔,又开始一行一行地抄写经书,仿佛已然接受现实,决定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写到天荒地老。
皇太后见自己不需要再费什么口舌,对江倦的识时务颇是满意,她让宫女扶着自己坐下来,开始慢条斯理地饮用茶水。
江倦抬头看看她,又看看周围的环境,瞅准了铺着绵软红丝毯的地方,“啪嗒”一声,松了手里的笔。
下一秒,江倦的手按在桌上,他蹙眉道:“……心口好疼。”
放在胸口处的手指缓缓收紧,江倦轻轻地喘着气,慢慢俯下身来,他额头贴在桌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好似痛苦到了极点。
皇太后一愣,记起江倦的心疾,霍然起身道:“来人,快来人!”
宫女正要过去,就在这个时候,慈宁宫外,也是一阵喧闹。
“王爷,未经太后娘娘传召,您不得入内!”
“王爷!王爷——!”
“太后娘娘,王爷闯进来了!”
脚步声、呼喊声接连响起,四处乱成一锅粥,江倦也如愿倒在柔软的红丝毯上,一点儿也没摔疼自己。
装病,他最行了。
他可是资深心脏病患者呢。
江倦安详地躺平装死,浑然不知有人大步走入慈宁宫,男人的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委地的衣摆几欲扬起。
“砰——!”
下一刻,薛放离面无表情地踹开门。
“本王的王妃呢?”
他笑得阴鸷不已,血色在眼底翻涌,浑身的戾气也大到好似才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第22章 想做咸鱼第22天
宫女扶江倦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随即短促地惊呼一声。
声音不大,可薛放离还是听见了,他望了过来。
这一眼,他几近疯魔。
江倦倒在丝毯上,衣衫堆叠,乌发倾泻一地。他的皮肤很白,却不是养尊处优的那种凝脂似的玉白,而是带着病气的颜色,像是白雪。
丝毯一片艳色,他又闭着双眼,本就孱弱的少年此刻更显得单薄,比云烟还易散开,又比琉璃还易破碎。
他一动也不动,好似了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