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他想开了(10)
安平侯浑身一震,说不出话来,江念苦涩道:“……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吗?”
怎么会没有他?
安平侯满心满眼都是江念,也只有江念,甚至连他做梦梦见的人,也全是江念。
同是尚书府的公子,江倦一无是处,江念却与他不同。江念是金枝玉叶,气质温雅端方,哪怕他相貌只是清秀有余,但美人在骨不在皮,江念仍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
他心地善良,才华满腹,安平侯早就被他吸引,只可惜江念从无回应,安平侯原打算默默地守护着他,没想到这一日江念会主动抓住他的手。
狂喜过后,安平侯一把搂住了江念,“我心里究竟有没有你,难道你不清楚吗?”
江念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安平侯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激荡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他也暗暗做下了一个决定。
——与江倦退婚,迎娶江念。
“微臣想请陛下为臣与尚书府二公子江念赐婚。”
安平侯说完,余光下意识扫向江倦。
在他看来,江倦不识大体,更不会审时度势。哪怕他已经与离王成亲,恐怕都没有多少身为王妃的自觉,按照以往江倦对自己的痴缠程度,安平侯觉得他说不定会当众崩溃。
不止是他,若有似无的目光又都落到了江倦身上,就连汪总管,也没控制住自己,眼神飘了过去。
江倦:“……”
为什么都在看他?
挚爱安平侯的是过去的江倦,与现在的江倦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想着,江倦笑了一下,试图传达祝福,顺便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们一个是主角攻,一个是主角受,天设地造,天生一对,请立刻锁死。
安平侯对上江倦的目光,愣了一下。
少年望着他,眼神清透不已,他柔软的唇向上轻弯,眼睛也弯成了一个月牙的弧度。
他本就生得殊丽,这么一笑,更是不可方物,只是少年唇色太淡了,身量也显得过于孱弱,好似琉璃美人,脆弱又易碎。
安平侯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他的气质怎么变化这么大?
而且以前江倦一碰到他,不是低着头就是紧张地拧着衣袖,他嫌他气质阴郁、举止粗俗,从未发觉他的脸原来这样美。
不过……
美又怎么样?
只是一具漂亮的皮囊罢了,他心思那样恶毒,怎么也比不过心地善良的小念。
短暂的失神过后,安平侯只觉得意外了。
少年笑得毫无介怀,也浑不在意,好似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向圣上请求赐婚,而他又刚好碰上了。
他不介意?
安平侯心下疑惑。
江倦当然不介意。
注意到安平侯在看自己,江倦礼貌地对他点点头,然后收回目光,往薛放离那边贴近了一点。
薛放离侧眸望他,江倦歪歪头,疑惑地冲他眨眼睛,比起安平侯,他表现得与薛放离更为熟稔,也更愿意靠近一些。薛放离看了他许久,笑着抬起眼。
传闻,似乎也不尽其然。
安平侯猝不及防地与薛放离对视。
薛放离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神色之间满是彻骨的寒意,安平侯心下一骇,浑身都在叫嚣着危险,只觉得好像被猛兽盯上,一阵毛骨悚然,他慌乱地移开视线。
与此同时,弘兴帝也开了口:“驸马可知晓此事?”
安平侯稳了稳心神,勉强回答:“……不知道。”
弘兴帝便笑了,“你这孩子,是想用朕来压你舅舅?”
安平侯低着头没说话,他本要思考该怎么回答,可却又不受控制地走了神。
他想不通江倦的态度。
就在前几日,江倦还因为被退婚把江念推到了湖里,而在昨日,江倦也执意保留他们婚约的信物,不舍得那枚玉佩被打碎,今日他怎么就毫不在意了?
安平侯没说话,弘兴帝思来想去,还是摇了摇头,“朕觉得不妥。成婚一事,岂非儿戏,朕点头了,回头驸马不满意,朕便是好心办坏事。”
安平侯堪堪回过神,他张了张嘴,“陛下……”
弘兴帝摆摆手,“朕不好插手你们的家务事,待驸马回来,你们自己商量吧。”
安平侯懊悔不已,他本是踌躇满志而来,没想到竟在紧要关头走了神,功亏一篑。
不过他并未放弃,想了一下,安平侯又道:“陛下……”
这个时候,殿外有人朝汪总管使了个眼色,汪总管意会地点点头,又对弘兴帝耳语几句,弘兴帝打断了安平侯,“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吧,先陪朕一道用膳。”
顿了一下,弘兴帝又道:“老五,最近沈道长给朕配了鹿茸血酒,你身体不好,也尝一尝吧。”
薛放离颔首,汪总管立刻吩咐下去,侍女们鱼贯而入,很快就布置好一桌席面,弘兴帝率先落了座,笑道:“你们也随意,不必拘束。”
汪总管端来血红的鹿茸血酒,伺候着弘兴帝喝下,弘兴帝突然说:“老五,说起来驸马还做过你的太傅,你还记得吗?”
弘兴帝语气平和,可饮下的血酒染红了他的牙齿,好似在茹毛饮血。
薛放离:“没什么印象。”
弘兴帝倒也没说什么,只遗憾道:“驸马这个人啊,那会儿还是状元郎呢,打马过京都,风流出少年,现在……”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而问安平侯:“你舅舅现在还与往常一样,整日游手好闲,钓鱼喝酒?”
安平侯无奈地笑了笑,不好说什么。
弘兴帝冷哼一声,汪总管用勺子慢慢地搅动血酒,浓稠的血色在杯中翻涌,他又伺候着弘兴帝饮下一口,弘兴帝的嘴唇也慢慢染上了猩红的颜色。
“王爷,奴、奴婢伺候您饮用。”
侍女端来鹿茸血酒,跪在薛放离身旁,她努力让自己端稳酒杯,可对薛放离的恐惧让她根本无法控制地发抖,血酒也跟着在杯中反复晃荡。
弘兴帝闻言,随口道:“老五,你尝尝,这酒腥味重,但效果不错,你若喝得惯,朕让沈道长给你抄个方子,日后你在府上也可以喝。”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嘴唇开合间,牙齿、舌头,甚至是整个口腔,满是斑斑血迹,浓重的血腥味在殿内蔓延开来,薛放离面无表情地看了许久,垂下眼皮。
侍女捧着酒杯在发抖。
血水摇晃间,薛放离的耳边响起女人泣不成调的声音。
“你可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你怎么不向着我?你为什么不向着我?”
“你这个野种,你该死,你该死——!”
“我要你食我肉,喝我血,死后堕入无间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好吵,太吵了。
太阳穴又开始跳动,尖锐的痛感袭来,薛放离眼前一片猩红,他闻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又想起满嘴是血的弘兴帝,气息逐渐变得冰冷。
真是恶心。
他头痛欲裂,也无比烦躁,无尽的戾气被激发出来,直到薛放离听见一道声音。
“王爷,你怎么了?”
声音很轻,语含担忧。
与此同时,他的衣袖被扯动几下,薛放离鼻息间的血腥味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他闻了一路,少年身上独有的药草清香。
无比干净,又纯粹的气息。
这一刻,他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江倦见他没反应,又对惴惴不安的侍女说:“你先放下吧。”
侍女依言放下,可酒杯还没落下,薛放离已经冷冷抬起了眼,侍女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当即一个哆嗦,失手打翻了这碗鹿茸血酒。
“哐当——!”
血酒泼在薛放离玄色的外衫上,侍女懵了一下,当场就吓哭了,她慌忙跪下求饶:“王爷,奴婢、奴婢……”
薛放离倦怠至极,没有理会他,只是双目轻阖。
江倦隐约觉得薛放离状态不对,很小声地问他:“王爷,你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