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他想开了(3)
江倦接收到高管事的眼神,很是不解,当然,他更不解的是怎么所有人都跪下了,不过这又好像不太重要。
迟疑片刻,江倦问薛放离:“要不要我帮你揉一下,说不定可以缓解一点。”
当初在做心脏病手术之前,江倦其实还去中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毕竟手术的成功率太低,家人极力反对冒险。他每天在病房里什么也干不了,连散步都不能走远,江倦只好去隔壁病房跟老中医学推拿。
虽然只学了皮毛,不过应该还是能缓和一点痛感吧,就当感谢他刚才扶了自己一下。
江倦等了一会儿,见薛放离不搭腔,还以为是他不信任自己,又补充道:“我真的会推拿。”
薛放离终于掀起眼皮,血丝几乎染红他的眼睛,痛苦之意也不言而喻,他盯着江倦,面无表情道:“好啊。”
“啪”的一声,高管事头上的冷汗滴落,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江倦的眼神与看死人无异。
唉,也不知三公子没了,宫里的贵人会不会怪罪下来。
江倦丢开红绸,把薛放离按坐到椅子上,浑然不觉男人落在他脖颈上的目光,以及眼神之中极为惊人的戾气。
猝不及防地,薛放离抬起手,指尖触上江倦的皮肤。
江倦一愣,“怎么了?”
薛放离置若罔闻,五指微微合拢,将要使力,他又闻到了一股清香。
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药草香味。
他动作一顿。
头痛所引发的烦闷与焦躁,似乎被什么抚平,薛放离嗅着这个味道——这个他不讨厌、甚至还颇是喜欢的味道,心绪竟在渐渐归于平静。
薛放离手指很凉,江倦瑟缩了一下,他又问了薛放离一遍,“怎么了吗?”
薛放离望入少年清亮的眼中,顿了一顿,语气平淡道:“这里有颗红痣。”
江倦低头,红痣恰好在颈窝处,他看不见,不过江倦还是惊了一下。
好巧啊,他这儿也有一颗红痣。
江倦胡乱点点头,“嗯,是有一颗。”
薛放离收回手,江倦也站起来绕到他身后,开始帮他按揉了。
少年力道很轻,穴道也找得很准,但也仅限于此,他只是会而已。薛放离却没有制止,他双目轻阖,一言不发地闻着少年身上的气息,周身的戾气也跟着消散于无。
高管事跪了许久,始终没有听见惨叫声,他试探地抬起头,当即惊掉了下巴。
怎么回事?
王爷怎么没杀人?
这不应当啊。
高管事愣在原地,目光也跟着停留了太久,薛放离似有所感地看他一眼,高管事当即一个哆嗦,猛地匍匐在地,心脏也扑通扑通狂跳一通。
薛放离神色倦怠地开口:“滚去取药。”
高管事急忙应下:“是!”
他一头冷汗地站起来,扭头就跑,恨不得拔足狂奔。
江倦给薛放离揉了好一会儿,嫌累了,他开始偷懒,企图用说话代替动手,“王爷,你总是会头痛吗?”
“嗯。”
其实这也是江倦第一次实践推拿,他是从小被宠大的小孩,再加上身体不好,家里几乎把他当眼珠子在疼,好在江倦被养得性格不错,除了吃不得苦以外,没什么坏毛病。
江倦又问薛放离:“我的推拿是不是还不错。”
“……尚可。”
江倦心满意足。
没多久,高管事回来。他似乎一刻也不敢逗留,出去时一身冷汗,回来时又是一身急汗,薛放离接过药瓶。
推拿大师趁机跑路,江倦低头看看,好奇心发作了,他记得文中并没有明确地介绍过离王的病,只说无法治愈,便问道:“王爷,您的病是什么呀?”
喉结滚动几下,薛放离服下药丸,目光却是陡然冷了下来。
什么病?疯病。
他漠然地望着江倦。
尚书府上不受宠的三公子,说是从小在乡下长大,性格胆小又畏缩。他看不然。
胆子倒是大。从被送进离王府起,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
想杀他,易如反掌。
不过……
薛放离想起少年的眼神。没由来的雀跃与期盼,明净得好似没有惹上一丝尘埃,看他便是看他,没有惶恐,更没有不安,只是看着他而已。
杀了他,不至于。
赶走便是。
思此及,薛放离缓缓开口:“咳血。”
药物似乎缓和了他的痛苦,薛放离又披上了那层温文尔雅的皮囊,只是神色之间却多出了几分疏离。
咳血啊。
江倦睁大眼睛。
会引起咳血的疾病,好像都蛮严重的,难怪书里的薛放离会在成亲第二日去世。
江倦叹了口气,然后非常诚实地问薛放离:“王爷,你好点了吗,还可以接着拜堂吗?”
“拜完堂,从此你便是离王府的人了,”薛放离轻叩药瓶,漫不经心地说,“本王时日无多,只会委屈你。”
“不委屈,”江倦眨眨眼睛,如果快乐做咸鱼也是一种委屈,他真的愿意委屈一辈子。江倦真心实意地说,“王爷光风霁月,算是我高攀。”
薛放离瞥了他一眼,“趁还未拜堂,送你走,你意下如何。”
当然不怎么样,江倦拼命摇头,“我愿长伴王爷左右。王爷生,我是王爷的人,王爷不在了,我可以替王爷守一辈子王府。”
薛放离:“……”
他与江倦对视,少年乌黑的瞳仁里一片赤诚。手指又轻叩几下药瓶,良久,薛放离道:“既然如此,过几日我再问你一遍。”
话落,他低头轻咳几声,指间当真渗出几丝血迹。
江倦看见了,唏嘘不已。
唉,没有过几天啦,小说里第三章 你就没了。
仆人给薛放离捧上金盆,他慢条斯理地净手,水波荡漾中,薛放离莫名想起江倦说过的话。
——“我愿长伴王爷左右。王爷生,我是王爷的人,王爷不在了,我可以替王爷守一辈子王府。”
病弱至此,走几步路都会心口疼,能撑多久?
他无声轻嗤,嗓音倒是温和。
“那便继续拜堂吧。”
喜婆自知方才在阎罗殿前兜了一圈,慌乱地擦擦额头的冷汗,她堆起了满脸笑,扯开嗓子喊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话音刚落,江倦突然想起了什么。
拜堂这一段的剧情是什么来着?
——“离王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他令人畏惧,更令人恐慌。江念记得自己从下了轿起就低着头,不敢窥视分毫,那一路走得心惊胆战,更可怕的是,中途他竟发了病,江念目睹离王杀了许多仆从,血流成河。”
江倦:“???”
他看看面前温润如玉的薛放离,又看看毫发无损的仆从,再一次深深地陷入了迷茫之中。
第3章 想做咸鱼第3天
江倦沉思许久。
人设相差这么远,他该不会拿了假剧本吧?
正在思索间,有人步入离王府。他年岁不大,一身锦衣玉袍,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嘴里只顾着嚷嚷道:“放这儿,这几箱东西都放这儿——轻一点,你这个蠢材!”
待箱子都落了地,他又扭头道:“五哥,父皇遣我来观礼,再顺道把他老人家私下给你添的贺礼一起送来,我是不是来晚了啊?”
他喊的是五哥,身份也不言而喻。
六皇子,薛从筠。
薛放离:“不算太晚。”
薛从筠嘿嘿一笑,他与薛放离同为皇子,不必行什么礼,但旁人却不行,与他同行的人恭皆敬道:“奴才见过离王。”
“离王殿下,这是礼单。”
尖尖细细的嗓音响起,与六皇子薛从筠一起从宫里过来的,还有在圣上跟前伺候的张公公。薛放离扫了眼高管事,高管事忙不迭接过礼单,重新退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