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阕晴辞赋谁知(217)
挑了挑眉,阴沉地问道:“若是我没记错,你刚才还说你自个儿,不会御剑?”
——那现在这一出,又是怎么回事?
果然先前只是随口敷衍自己而已……现在却是懒得掩饰了吗?
虽然知晓现下不是追究的好时机,姜晴却还是有种被戏耍了的恼怒,或许还带着几分因为那些隐秘的无措被揭露所腾起的欲盖弥彰。
而察觉到姜晴问话时显而易见的不悦之色,妘十三却并未露出半分心虚,淡定地解释道:“这是我以灵力幻化出的剑体,而非实物。”
言下之意,这剑可没法儿载人飞……所以,她也算不得撒谎。
在她语声落下之时,那柄成型的幻剑已经在尸人堆之中走了一个来回,虽然不曾带起半滴血雾,可那幻剑所经之处,所有尸人无一例外地僵住了动作,宛如被抽取了所有力道一般,眼中赤色不再,轰然倒了下来,再也没了气息。
那剑没有伤及尸人的身体,却收割走了操纵尸人行动的最后一魄,从根本上解决了尸人之祸,只是几个纵横间,尸人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被消灭,像是稻田中被镰刀收割的水稻成片成片地倒下。
在姜晴第三次看向妘十三精致却冷淡的侧脸时,底下的尸人海潮已经销声匿迹,只有冷着脸擦拭剑上血污的谈昕爵证明着那群数量可怕的尸人曾经活跃过。
如此轻描淡写地解决了山涌海啸般的尸人,妘十三的手段教姜晴头一回这么清晰而直观地认识到了她的强大。
——这个人,绝对是她生平罕见之劲敌。
姜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敛下眸中迸发的兴奋与战意,以及心底涌现的复杂纠结。
有两个声音在她脑海中斗了起来,胜负难分,一个不遗余力地夸赞着对方,另一个却不断重复着三个字。
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晴:哇,我媳妇好香,想不可描述……
妘:……允了。
晴:哇,这货太厉害了,先搞死再说……
妘:……MDZZ。
嬴惜:指甲疼。
鸾鸟:背疼。
谈昕爵:眼睛疼。
尸人:群演就没人权了吗摔?
第192章 傀儡血俑
姜晴使劲闭了闭眼睛, 掌心慢慢凝聚出一团银白色的光辉。那光的温度极低, 教人几乎感觉不到灵力波动, 但是在那团银芒成型之后, 却陡然升起一股可怕的气息。
妘十三负手望着自己用灵力塑造的幻剑在斩杀了最后一具尸人后铮然碎裂成光点碎片,察觉到了姜晴的动静, 却并未回头——似是相信她不会下黑手,又好似只是对她的攻击不以为意, 觉得不会被伤到一般。
“尧尧!”擦拭完宝剑正要招呼其他人过来的谈昕爵一抬头, 却见到姜晴掌心的银芒冲着妘十三背后急掠而去, 不由大惊失色,正要动手, 却被妘十三冷冷地瞥了一眼。
那一眼看得他心中一凉, 神识一滞,仓皇冲来的身形也慢了下来,总算是看清了那道银芒的轨迹——虽是朝着妘十三的方向飞去, 却在即将击中她的颈侧时悠然擦过,越过她继续往前, 而后就听“呲——”地一声轻响, 那银芒如针一般, 扎中了一物。
目光随着银芒下落,看清那被扎中后犹自蠕动不已的东西,谈昕爵的脸色又是一变,却比此前不知难看了多少倍,攥着剑柄的手背青筋爆出, 咬牙切齿地念出几个字来:“傀儡血俑……”
收起“不能就此偷袭到妘十三”的遗憾,也将自己那一刻陡生的恶念悄然压下,姜晴上前几步,立在树冠上俯视着面色铁青的谈昕爵,不解地问道:“那是什么?”
被她的灵力刺住的是一条虎口长,二指粗的黑色蠕虫,没有触须也没有眼睛,从外形上来看,像极了田间的血蛭,体型却比普通的血蛭粗壮数倍,而在被洞穿了尾部之后,除了沁出一些墨绿色的血渍外,依旧活蹦乱跳地挣扎着要逃开。
在察觉到谈昕爵举剑逼近时,那被定住的蠕虫忽而更为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同时张开口器,发出一声极为刺耳的犹如婴儿啼哭的叫声。
没等谈昕爵举剑刺去,就见妘十三一挥手,那黑色蠕虫已经被一团墨色的灵力覆盖,碾碎成了一片黑绿交杂的粉末。
“这是傀儡血蛭,总是成群结队出现,此处出现了一只,那么周围势必还有许多……方才它的啼叫,就是在呼唤同伴。”妘十三淡淡地解释道,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姜晴,掌间灵力吞吐,眨眼间便凝出了数十把手掌大小的墨色短匕,在她身边嗡嗡旋转着。
“看起来,不好对付啊。”姜晴担忧地望了一眼不远处跃跃欲试要驾着鸾鸟飞来的嬴惜,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在身上覆了一层屏障,又画了几道增益的符箓。
妘十三侧眸看着她徒手画符,美目轻闪,曼声说道:“姜少主这虚空画符之术,当真精巧奇绝,稀世罕见。”
姜晴指尖一颤,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雕虫小技耳,不足挂齿。”
这符箓之术她用得少,却还是第一次教人指出不妥来。
莫非其他人都无法虚空画符么?
姜晴想不明白,只是妘十三这反应教她立刻意识到,恐怕这虚空画符术以后还是莫要显露于人前为妙。
为了掩饰那一刻的尴尬,姜晴只作不曾听懂的样子,转而问道:“这傀儡血蛭究竟是什么东西?跟那尸人比起来,更难缠么?”
妘十三也不纠缠于方才的话题,认真地为她解答道:“这傀儡血蛭在未经变化前,不过只是比普通血蛭凶悍一些,但若是由着它们吸足了血集结起来,变成傀儡血俑,便麻烦了——傀儡血俑乃是魔修邪术之一,以枯荣之木为基,百兽之骨为架,万人血肉为皮,融炼为俑。刀枪不入,法术难侵,纵是最纯正的三昧真火也伤不了它的根本。”
她指了指底下堆积如山的白骨,冷冷地说道:“若是没有料错,这下头的尸骨,就连骨髓都被吸得一干二净,想来与这傀儡血蛭脱不了干系。”
“这么说来,岂不是一点胜算都无?”姜晴看了一眼鸾鸟与自个儿的距离,又看了看谈昕爵与妘十三的位置,盘算着抛下这两人带着嬴惜逃走的机会有多大,耳中却已经听到了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数不清的虫子扒拉开下头的白骨,朝她们的方向急速爬来。
她神色一紧,却听妘十三不紧不慢地说道:“要破解这傀儡血俑成型倒也不难,端看你的眼力如何。”
说着,她负在背后的右手忽而抬起,二指并剑,朝下轻轻一勾——那围绕在她身侧的短匕便飞出一把,瞄准了一处铮然激射而去,将一只才刚冒头的傀儡血蛭扎了个正着。
而在那血蛭还要扭动逃脱时,那墨色短匕倏然化成了一朵墨色莲花,燃起莲火,将那血蛭烧成了一团灰烬。
这一幕,却教钟离晴识海一疼,仿佛划过了相似的画面,再要细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好暂且压下疑虑,专注眼前之事。
明白妘十三不是无的放矢之辈,忍着恶心,姜晴运目看去,却见那血蛭与前头被消灭的一条有所不同——它的血是红色的。
见她神色恍然,应该是发现了不同,妘十三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这些傀儡血蛭,每万条之中,就有一条背染红丝的血蛭王,只有血蛭王填进了俑身的眉心处,才能成型一具傀儡血俑,因此,只要在成俑之前先将血蛭王除去便可。”
妘十三说这些话时,是背对着姜晴的,语气也十分平淡,因而她未曾见到对方的表情,殊不知,被勒令待在原地不准过来的嬴惜一直死死盯着这边的动静,却是将妘十三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虽然不明显,但是妘十三的神色,却实实在在是笑着的。
轻柔的,和煦的,乃至于带着丝丝宠溺的笑意,从她眼角眉梢悄悄渗出来,纵然她刻意摆出一副冷漠的态度,但眼中的情意是做不了假的,尤其在她以为姜晴看不见时,更无意掩饰了。
自先头与她在言语之中试探机锋,此时此刻,嬴惜不得不承认,这位曾对自己出手相助过的妘少主,也对自己的心上人……情根深种。
一时间,嗔、怒、哀、妒,杂念纷起,嬴惜的眸中赤光大绽,好不容易才按耐住扑过去的冲动;只是可怜被她制住的星痕冰鸾,浓密的羽毛已经秃了一块,伤口鲜血淋漓,十分凄惨。
碍于嬴惜身上可怕至极的威慑,不敢反抗,更不敢逃跑,尖喙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脚下的树枝,委屈地等着主人发号施令,救它于水火。
姜晴倒是未曾注意到这一场眉眼官司,拧眉想了想,忽而闭上眼睛,十指微张,指尖吐露出一束发丝粗细的灵力丝线,不断攀扯拉长,沿着树枝树干蜿蜒而下,翻掘着厚厚的白骨堆,小心地探进其中。
她虽是闭着眼睛,指尖所连的灵力丝线却代替了五识感官,打量着白骨之中蠕动藏匿的血蛭,寻找着与众不同的血蛭王。只片刻功夫,指尖每一条连接的丝线都发现了目标。
唇角轻勾,操控着丝线将发现的血蛭王缠绕起来,不断施加压力,生生将它束成了一团蚕蛹的样子,而后猛然发力,掠夺走它仅剩的生存空间,将它挤压成一堆齑粉。
等到白骨堆中又多了十滩血渍,姜晴回味着方才抽取空间时的感悟,觉得仿佛有一丝灵感倏然掠过,但却没能抓住。
懊恼地睁开眼,却对上妘十三未曾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姜晴讶然地眨了眨眼睛,仿佛在那深不见底的黑眸中见到了璀璨的星辰。
待她再要细看,那人已经偏开了目光,更踏前一步,凌空浮在树前。
姜晴呼吸一窒,正要开口,却发现她并非踏空,也不是任性意气要跳下——在她脚下正漂浮着一柄墨色的短匕,稳稳地托着她的足底;而那数十把短匕依次排列在她足前,恰好连成了一条墨色的阶梯,教她能够悠然走下高耸的树冠。
为自己莫名的担忧哂笑一声,姜晴甩了甩脑袋,将那惊鸿一瞥的绯色玉颊甩出识海。
眼看着妘十三就要踏上那白骨堆往前走去,也不知道里头的血蛭清干净没有,姜晴蹙了蹙眉头,刚想喊住她,却见一直在边上抱剑看戏的谈昕爵忽而仗剑高高跃起,双手执剑,挡在了妘十三身前,向着虚空狠狠劈出一剑。
一剑既出,裹挟着龙吟之声,昂然清啸,震得人脑袋发麻,而剑身上也随即汇聚了一团炽烈如火的剑气,滚滚热浪竟是一下子将前头挡道的白骨堆排出了一条空旷平坦的大道。
姜晴就这么看着妘十三雪白的鞋子踏上了谈昕爵为她辟出的坦路,而后者寸步不离地护在她身侧,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将所有妄图偷袭的血蛭都斩杀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