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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阕晴辞赋谁知(187)

作者:失眠七夜 时间:2018-09-10 13:07 标签:爽文 仙侠修真 前世今生

  教两人双双定睛一瞧,竟是自顾自垂下了头,拽着那阿白裙衫衣角的手也隐约有了松开的趋势。
  “她是我的恋人,是此生唯一的伴侣。”钟离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刚要岔开这话题,那柔媚的女声却替她答道。
  九婴猛地抬起头,惊讶又害羞地看着她,与那双湛蓝的眸子对视,眼神迷离,唇边却不自觉泛起一个甜蜜的笑来。
  这笑却深深刺痛了钟离晴的眼。
  她蹙了蹙眉头,又马上松开,暗地里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让声音平稳无波,却因为她不自觉轻柔的语调而显得空缈悠远:“绯儿,在你心里,是主人重要,还是……阿白重要?”
  绯儿浑身一震,像是没有料到钟离晴会有此一问,又像是为自己条件反射般生出的答案感到万分痛苦。
  她眼眶陡然红透了,颤抖着,想要回过头去找那双蓝眸,脚下却不由自主地朝着钟离晴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那双蓝眸了然地暗下神色,而后也不再看她,阴沉地望着故作温柔的钟离晴,恨声质问道:“妘霁,你怎么敢、怎么敢逼她!”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失去了笑容,失去了见到钟离晴之后一直都是胜券在握的沉稳,变得无法控制地癫狂起来,好似教钟离晴戳中了逆鳞:“总是这样……你总是要逼她做选择……你混帐!混帐!”
  钟离晴不解地看着她,却只是沉默着,没有收回先前的话,也没有询问的打算,面上回了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心中则是念头纷乱。
  “她选了你……从始至终,她一直都选的是你!”钟离晴不吭声,阿白却不肯罢休,那蓝色的眸子像是破碎的蓝晶,淬出大滴大滴剔透的泪珠,迷神炫目又教人心疼,嘶声哭道,“你还嫌不够吗!绯儿选了你,就连主人也一心向着你……向着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混帐!”
  钟离晴抿紧了唇,想要说点什么,却无从开口,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随着阿白一声声的控诉而越发揪紧,难以呼吸——就仿佛她说的全都是钟离晴遗忘的过去,是无从抵赖的……事实。
  钟离晴彷徨着,迷茫着,阿白却没停下。
  “你不自量力要与天斗,主人为救你而自散魂魄;你世世轮回移情别恋,主人怕你受伤,眼睁睁看着你与旁人嬉笑却不肯插手……你薄情寡义也好,忘尽前尘也罢,千不该万不该,却是为了求一把趁手的武器,就斩下绯儿一颗脑袋,拆了绯儿一段脊骨!”
  钟离晴隐约知道这件事,但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教人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儿,就像是欲盖弥彰的伤疤教人毫不留情地揭了开来,连皮带血,扯得生疼。
  她每说一句,钟离晴便头疼一分,待她话毕,钟离晴却觉得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腾炸裂开来,那痛更是几十几百倍地膨胀,教她几乎要昏死过去——那是属于“妘霁” 的记忆。
  可那些记忆碎片只是浮光掠影地窜过去,并未整合还原,也没教她想起什么有用的。
  唯有那尖锐的痛楚,摆脱不掉,却让她不愿再多尝试了。
  “阿白,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了!都是绯儿自愿的,不关阿霁的事……”九婴见她眼神茫然,面上却不自觉露出痛苦之色,知道她怕是记起了什么,顿时扑过去想要搂住她。
  钟离晴虽然头痛欲裂,神识却依旧敏锐,感觉到九婴的靠近,神色一凛,立即避了开来,只是半捂着眼睛,强迫自己忽略她泪盈于睫的可怜样儿,对着阿白沉声说道:“我可以放了你,只有一个条件。”
  她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匕首,摊平手掌,蛮不在乎地在白净柔软的掌中划了一道——血线沁出,却教她虚虚握着,兜在掌心。
  美目半挑,觑向一脸恨意的阿白,平静地问道:“你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她、她在哪儿?”
  看似镇定,盯着她的双眼却一眨不眨,仿佛害怕错过什么似的。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阿白翘了翘唇,像是为着能够刁难到钟离晴而愉悦,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九婴,随即闭上了眼睛,不打算再开口的冷淡模样。
  钟离晴眯了眯眼睛,握着刀柄的手一紧,脑海中无法克制地闪过将匕首的锋刃划开那雪肤和细颈的念头,顿了顿,终究还是忍住了,瞥了一眼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九婴,内心天人交战。
  ——救、还是不救?
  不救她,难道由着绯儿哭下去?
  可若是救了她,她要杀了自己又该如何?
  她的主人,到底是谁……钟离晴不想承认,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求知欲,竟已超过对性命安危的担忧。
  虽然想不起来,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对她非常重要。
  直到被无意识攥紧的手掌中那血珠即将滑落,她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伸出手掌,抱着不能浪费的心思,将那滴血抹在了锁链上。
  血珠才堪堪接触到链子,那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锁链便陡然覆盖了一层血色;而后血色蒸腾起一片雾气,逐渐形成一条血龙——这血龙与此前阿白以湖水凝成的又是不同,相较起来要更为纤细,却没有那股子狰恶乖戾的邪气,反而透着大气磅礴的庄正——绕着钟离晴转了一圈,而后又回到了锁链上,将整条锁链再次染成血红。
  随即,只听铮然一声,锁链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阿白!”九婴开心地叫道。
  束缚既解,那雪发蓝眸的姑娘清啸一声,在钟离晴忍不住要捂住耳朵时,啸声戛然而止,而那柔媚动人的姑娘腾身而起,竟化成了一只通体纯白的巨大妖兽——形似狐,耳若猁,后生九尾,豪似银针,根根分明,碧蓝的眼眸如海浩瀚,周身隐有莹润的云气白光浮动,若是忽视那股子淡淡的血气,倒真如那等天启瑞兽一般了。
  仔细望去,那九条蓬松的尾巴却只是朦胧的虚影,若隐若现,真正有实物的,不过只有一条尾巴罢了。
  “这是……她的原形么?”钟离晴单指掠过掌心,抹去那道血痕,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仰头与那双重绽容光的蓝眸对视,轻声问道。
  “阿白是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大妖九尾,跟绯儿一样生于上古洪荒,来历非凡——阿白可厉害了!有回溯时间之能,不过这能力本就是逆天之举,代价却是她万年修为才生出的一条尾巴。”九婴满目痴迷地看向那那纯白的妖兽,娇俏稚嫩的声线中却带着几分伤感。
  回溯时间?
  这等能耐,果真不凡。
  钟离晴心里一紧,有了些猜测,却还是装作淡然地顺势问道:“九尾?那她另外的八条尾巴呢?”
  九婴抿了抿嘴唇,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有怨,有痛,有后悔,有无奈……太过复杂,教她近乎狼狈地率先移开了眼神,好一会儿才听九婴低声回道:“阿白为了救她的主人,断了一条,为了救我,又断了一条……还有六条,都是为了你啊,阿霁!”
  九婴说着,又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钟离晴垂下眸子,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方才听那阿白说起,她的主人是为了自己散去魂魄,绯儿是被自己抽取了一截脊骨,那么算起来,消失的八条尾巴,竟全都是为了自己而断。
  怪不得要对自己恨之入骨……若是换了是自己,呵。
  钟离晴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去做那无谓的假设,左右是自己欠了她,抵赖不得。
  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心情,她正要同九婴相询自己遗忘的记忆,包括身为“妘霁”时的事,还有关于阿白那个主人的消息。
  只是,不待她开口,那浮在虚空中的大妖却先一步动了手,一抬爪子,便将大哭过后情绪不稳的九婴拍晕,爪尖一勾,隔空摄了过去。
  钟离晴眸光一沉,绝螭剑一抖,正要去拦,却发现自个儿动弹不得,而绝螭剑也脱了手,径自飞向了对方。
  “你想做什么?”一瞬间就判断出双方悬殊的实力差距,钟离晴按耐住冲上前将自己的契约灵兽夺回来的冲动,冷声喝问道。
  “自然是带她走……无论去哪里,只要离得你远远的便好。”柔媚入骨的女声自那妖兽口中而出,声线悦耳,却掺着几分愤恨与讥讽,那湛蓝的眸子好似蕴着两簇焰光,灼灼地俯视着她,杀意凛冽。
  钟离晴不知道阿白到现在都还在不断按捺杀意的原因,究竟真如绯儿所言,是被下了不得伤害自己的禁咒,抑或是感念于自己将她放了的善举……无论哪一个,都不足以说服她放下防备。
  现下绯儿被打晕,没有人能制约这九尾大妖,而自己实力不济,拼又拼不过,逃也逃不掉,对方若是真发起狂来要置她于死地——局面被动,情势棘手,一时之间,她竟想不出破解之法,不由暗暗恼恨前番昏了头替阿白解开锁链的自己。
  “你要杀我么?”定了定神,她也无意再与对方虚与委蛇,试探来试探去,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
  抬首相望间,只见那妖兽的蓝眸划过一抹哀色,而那柔媚的女声凄然一笑,声声控诉,句句血泪:“呵,杀了你?我主人宁愿魂飞魄散都不肯伤你一根汗毛,我如何能违背她的意思,对你下手?”
  钟离晴嘴角一扯,心中腹诽:她方才的攻击可是毫不留情,半点没顾忌会不会杀了自己。
  听得阿白继续凄声说道:“你啊你,一世又一世地轮回转生,一世又一世地遗忘辜负她——你曾发誓要护着她,爱重她,给她所有,可到头来,她所有的痛苦,都是你给予的。”
  “我……”钟离晴被她咄咄逼人的眼神迫得一愣,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在反抗,声嘶力竭,剜心蚀骨,可落到口舌之处,却像是含了冰,淬了毒,无言以对,无从辩驳。
  见她讳莫如深的样子,阿白怒意更甚,也为自己的主人与恋人不值得,蓝眸中的鄙夷毫不遮掩:“当年,你救不了主人,现在,你又连累绯儿虚弱至此——妘霁,你就是个废物。”
  钟离晴攥紧了拳头,牙关紧咬,咯吱作响,仿佛都能尝到口中漫出的铁锈味,她死死地盯着那将绯儿甩到背后,足底腾起云气的九尾大妖,眼睛几乎要红了。
  而那九尾大妖见她神色有异,心头悲哀之余,又隐约生出几分报复的快意来,遂不依不挠地继续戳着她的痛处:“我的确是被主人下了禁制,烙印刻在魂中,教我杀不了你——可是那又如何?我下不了手杀你,但是要教你陷在这里,却有无数种法子……不若也教你尝尝,被封印万年的滋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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