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在迟暮死去(62)

　　“..........周汀先生最为大家熟知的还是他的演员身份，但他过去五年导演的作品《致远方》、《目之所及》同样展现了他超凡的导演才华，也凭借其巨大的票房号召力获得了良好的市场反馈.........”
　　陈豪把周汀导演作品的票房数据明晃晃打在幻灯片上。四年前周汀藉由《致远方》转型导演，不算叫好但相当叫座，迟暮里那时陷得最深，看到周汀两个字都创伤应激，连电影院都不想靠近。
　　不想这些往事了。过两个环节，他就要作为主演登台，向各位投资人露面了。
　　可是现在，他静不下心，与沈朝汐肩并肩站在阴影里：“他说，他并不爱你。”
　　两个人一起，若无其事给台上陈豪的开场词鼓掌。
　　沈朝汐说：“还有呢。”
　　“而这一次，周汀先生不仅担任导演，更以领衔主演的身份加盟本片。他与新晋演员迟暮里、实力派演员刘昱以及陈悦尔等共同演绎了这部最新力作《烧》。不仅如此，各位投资人注意，这部电影将成为周汀先生作为演员的息影之作。”
　　“什么？周汀的息影之作？！”
　　全场哗然，这话题度可算拉满了。
　　群声嘈杂，迟暮里不得不提高音量：“他说，为了讨他喜欢，你哭得稀里哗啦...什么的。”
　　沈朝汐垂下眼，半晌：“你信了？”
　　“......你以前不就是这样讨我喜欢吗。”
　　“我问。”沈朝汐一字一句，“他这么说，你就信了吗？”
　　迟暮里语塞。周汀一开始就把证据甩在他脸上——那则广告——让Alpha后面每一句纵然蹊跷，却都无比有说服力。
　　Beta与Omega视线交错，又两厢避开。迟暮里哑声：“那你说啊。我现在找你，不就是想听你怎么说吗？”
　　沈朝汐用力抹去手背用水笔画的小眼睛，径直走出他们背光的角落。
　　“不说了。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
　　“——”迟暮里握住他羊绒袖口包裹的手腕，拉回阴影里，“我什么时候说再也不信你了。”
　　掌声雷动，重低音“哐”得砸响。大屏幕开始播放《烧》的先导预告片，虽然还有一部分外景没有拍摄，但凑出一部悬疑感拉满的预告片足矣。不过是金句台词、演员特写的轮番亮相剪辑。
　　场下不乏业内知名影人，交头接耳，商量投资价值。
　　尚且无人知晓这部未来将刷新悬疑爱情片票房记录的电影，只是源于某人对爱人的一念之私。
　　而那个某人幽幽瞥他的爱人：“你说过。”
　　迟暮里百口莫辩，想起梦里那个沈朝汐，也像此刻压抑而忧郁地望着他，而他报复性地把沈朝汐翻身按在枕头里，往腺体附近狠咬了一口。
　　一个Beta能给的，徒劳无果的标记。
　　那天在周汀家量体定制。他脱得只剩一条底裤，被五六个男女塞进私家造型室，拿着皮尺测量臂围、腰围、臀围...
　　有个量体师提醒他，迟先生您后背怎么了？
　　他就用手指试探后背，触到一道破皮。顺着痕迹继续摸去，类似的抓痕还有好几道，纵横交错地覆盖在他的肩颈部。
　　说不尴尬是假的，显然是某人指甲留下的情迷意乱。
　　——他其实怀疑，该不会，那个他毫无体贴拆坏沈朝汐的梦...是真的吧。
　　迟暮里拈住Omega的丝巾一角，轻轻抽开缠绕。沈朝汐白皙的颈窝还留着四五道未消的吻痕。
　　他用拇指指腹一一抚过吻痕，顺着锁骨触碰后颈腺体。真让他抚到了斑驳的痂，证明那里不久前见过血。
　　“是谁留的。”他问。
　　“我说是周汀，你信吗。”
　　“……”迟暮里捏住Omega腺体最软处。他自己的齿痕他还能认错吗。
　　沈朝汐点火般战栗：“哈………”
　　“沈朝汐。”
　　“哈...”
　　“那天在周汀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我...”
　　沈朝汐仿佛没有听见，兀自扬起脸，把腺体往他掌心蹭去：“哈...哈...怎么办。我好像，被暮暮碰得雨露期了。”
　　“？”迟暮里一愣，他信了。猛地收回手，下意识深呼吸，什么都没闻见。
　　再去观察人群里Alpha的动静，没有一点反应，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带着怒火回头审问沈朝汐，小骗子一脸无辜：“还是会信我的嘛。”
　　“......”迟暮里深吸两口气，“把我骗得团团转，你就这么开心吗。”
　　“能和你说话。我就开心。”
　　“...”于是迟暮里不说话了。
　　沈朝汐笑了笑，双眼望着大屏幕上的李明成：“我有没有说过，李明成这个角色为你量身定做，他纠结你的纠结，痛苦你的痛苦。他懂你，你也懂他。”
　　“......”李明成是沈朝汐亲手写下的角色。所以，懂迟暮里的是沈朝汐。
　　沈朝汐又找话题：“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故事吗。”
　　“忘了。”你以前和我说过很多故事。每一个我都记得。
　　“李明成是这么多故事中，我最喜欢的角色。每次写他，我都在想你。”
　　“......”
　　“其实有一个故事，是以周汀和沈家明为原型。”
　　“什？”迟暮里抓住他手臂：“你说清楚。周汀说你不知道他和沈家明的关系。”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的很清楚。”沈朝汐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所以你信他，还是信我。”
　　——“下面有请我们的领衔主演，迟暮里先生。来，掌声有请！”
　　陈豪报幕的语气已经不大有底气，大概是左看右看不知道迟暮里在什么地方开小差。而大屏幕已经配合放出了李明成的定妆照。
　　迟暮里咬牙推开沈朝汐：“之后再找你问清楚。——你最好又是胡说八道。”
　　“嗯。”
　　他闭了闭眼，走出阴影时，脸上已然挂上了客观正式的礼仪微笑。
　　在欢迎掌声中穿过人群，走到聚光灯下，接过陈豪递来的麦克风：“各位来宾晚上好，我是《电影》烧的主演之一，迟暮里。”
　　他稍作停顿给投资人反应，全场寂静大约两秒钟，而后才稀稀落落有掌声响起。大多是侧眼怀疑：
　　“没听说过的演员。”
　　“第一主角不是周汀吗？！”
　　“竟然让Beta主演。”
　　“这能扛起票房吗？”
　　陈豪早就料到会是这种反应。这部电影吸引投资和广告商的主要卖点，还得是周汀的息影之作。消息只要放出去，估计周汀广大粉丝都得奔电影院。
　　但那也只是粉丝的小众狂欢，能否通过口碑传播，带动更多圈外人走进电影，还有最重要的电影节奖项，最终都靠迟暮里这个第一主角能不能让观众代入到影片中。
　　所以他千叮咛万嘱咐迟暮里在台上千万别乱了阵脚，别被这群老奸巨猾的投资人看到自己都没有扛鼎信心。
　　而现在偷看迟暮里反应，挺好，Beta表现得相当宠辱不惊。
　　像这艘游轮，缓缓航行在宁静的水面上，星光点缀着黑色的天幕，投射璀璨的光芒，照亮迟暮里星途，送他登上不亚于周汀的、传奇的影史地位。
　　不过，实际是，迟暮里根本没放在心上，满脑子情绪根本翻江倒海。人头攒簇，他在找沈朝汐。Omega融在阴影里，那道滚烫的目光始终只投给一个人。
　　别走，等会一定要和你问清楚。
　　迟暮里继续他的讲稿：
　　“其实在成为电影《烧》的主演之前，我一直是周汀先生的忠实影迷，为了能够最好地呈现我的角色，我......”闭关三月、悉心研读、多方考证、疯狂学习...大意如此，为了证明他不是靠脸进组的偶像派演员。更不是靠资。
　　陈豪连连给他点头，Beta似乎相当有演讲天赋。一些陈词滥调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异常有说服力，他自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与剧本为伴，揣摩每一个台词和情节，努力理解角色的内心世界......”时，一字一句，如缅怀如自勉，台下居然主动为他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