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6)

　　但现实是，莫念低着头等了许久，却什么也没发生。
　　沈执仍站在面前。
　　难道他真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莫念抬头，正见沈执仔细端详着他证件上的照片，一半话又落回了肚子里，努力镇定道：“沈总，对不起，是我今天擅自要求跟哥哥过来参观的。如果迟到......是我的错。”
　　沈执的目光又落回他身上：“你刚才叫我什么？”
　　莫念一顿：“沈、沈总。”
　　沈执嗤笑了一声，俯身凑近他：“不对啊，小念。上回见面，你不是喊我‘执哥’么？”
　　他呼唤得如此亲密，莫念盯着脚面都能感受到接待目光中的讶异，脸上立刻烧起两团火来。他越发明白沈执就是这么一个恶趣味的人。对方越是抵触，他就越能够想出千般手段，让那个人的城墙尽数崩溃在众人面前。
　　莫念偏移目光，想看看莫愿到了哪里，谁料沈执刻意挪步挡住了他。莫念发现自己根本纠缠不过这个人，急于结束话题，于是低声道：
　　“对不起，执哥。”
　　沈执挑眉。
　　眼前这个少年小小年纪，却是前所未见的谨慎。他骨子里似乎生来就带着一种沉郁，让他纵使看上去纤弱，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沉重。
　　像一片过早从天空坠落的羽毛。
　　这让沈执有些诧异。分明是亲兄弟，莫念身上竟丝毫没有他哥哥的明媚。偶尔表现出半点欢快，也很浅淡，总是难以点亮那副眉眼。
　　不过......他们的样貌仍然很相似。
　　“没关系。”沈执微笑。
　　“小念——！”
　　打完卡的莫愿快步向二人跑来，身后还跟着几位美术部的同事。莫念唤了一声“哥”，别过脸，避开沈执的目光。
　　“真巧，”莫愿揉着弟弟的脑袋，笑道：“阿执，快到上班时间了，我们进去吧。小念这孩子很乖，我保证，他绝对不会添麻烦的！”
　　“看得出来。”沈执道。
　　莫念被夹在两个人之间，背后又多了许多双眼睛，感到有些局促。他假意观摩着大厅里随处可见的角色模型，还有身边走过的几位特邀coser，暗中向莫愿的位置挪了挪。
　　“听阿愿说，你也在玩《魂语》？”沈执忽然问了一句。
　　“......对。”
　　莫念一时间没想到他哥把自己卖得这么彻底，只好承认道：“朋友推荐给我的。毕竟是经典，这个游戏确实很有趣......”
　　《魂语》是飓风的开山之作。这款革命性的RPG冒险游戏一经问世，就受到了国内玩家的狂热追捧。之后飓风适时开辟了海外市场，也同样收到了大量的好评。仅凭着这个游戏，飓风就在国际评选上过五关斩六将，一举超越了许多老牌公司。
　　莫念虽然不懂它有什么技术优势，但可玩性还是有直观感受的。无论角色行动的自由度、剧情的丰富度还是和玩家的衔接程度，从普通人角度而言，《魂语》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受到追捧也理所应当。
　　但他还是撒了谎。
　　《魂语》并非是朋友推荐，而是他主动下载的。甚至在游戏内测期间，莫念就已经成为玩家了。他在屏幕另一端，默默见证了这个游戏成长的全过程。
　　这种行为或许很容易理解。
　　就像粉丝会买偶像的专辑一样，对于沈执这颗熟悉而遥远的星，莫念只有勇气通过一切侧面了解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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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改成了晚八点，因为据说这个时段适合猛灌一口狗血。


第6章 参观
　　“那就好。”沈执对于类似这样的评价听得多了，何况他本意也不是向莫念讨问游戏反馈，便礼貌性地回了一句，接着道：
　　“阿愿现在正负责《魂语》的部分角色设计，最近又加入了新游戏的研发，作用相当重要。”
　　莫念看了一眼莫愿脸上略谦逊的笑容，又收回目光：
　　“嗯。我哥......一直很优秀。”
　　从小到大，他和莫愿都经历着兄弟间普遍存在的问题——一方的光芒太过夺目，使得另一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灯下黑。
　　莫念承认自己是个贪心的人。即便父母给予了同样的重视，他仍然期待能有旁人注意到自己的价值。他迫切期望着有一天，莫念这个名字不再被首先冠以“莫愿胞弟”的头衔。
　　尤其是对于身边这个叫沈执的男人。
　　三个人并肩走出了好一段距离。莫愿历来神经大条，压根没发觉身旁的气压正在直线下降。直到一行人进了电梯，沈执伸手把莫念拉向自己身旁时，他才察觉出莫念的情绪有些不对，忙问：
　　“小念，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哥。”莫念摇头道。他一边应付着哥哥的盘问，一边想暗中挣脱沈执的手，谁料对方手上的力道大得惊人，硬是没让莫念动弹分毫。
　　莫念在慌乱中瞥了沈执一眼。
　　对方则报以一个复杂的眼神，开口道：“阿愿，今天美术组任务重，你过一会就先去处理工作吧。我带小念参观一下。”
　　什么？！
　　此话一出，别说是当事人，就连沈执的秘书都吃了一惊。
　　眼前这个少年只是个普通学生，无法像明星、博主一样带来热度，更不要说能为公司提供什么其他支持了，竟然能占用总裁极宝贵的时间听讲解？！
　　但他身为秘书，也完全了解自家主子说一不二的脾性，不会傻到当面质疑沈执的程度。看得出他对这个莫念有些上心，日后多留意些吧。
　　“沈总，那我帮您联系一下，把会议挪到下午。”秘书道。
　　沈执点头。
　　“这、这不合适！”莫念慌忙要推辞。
　　秘书温和一笑：“莫念先生，沈总对飓风再熟悉不过了。您能够听他亲自介绍，一定会了解许多趣事。”
　　莫念哪里顾得上什么趣不趣事，他眼下心率快得几乎要原地去世了。之前他还仅仅觉得沈执是期待他的窘态，才故意要自己难堪；但现在看来这位祖宗要变本加厉，把恶趣味进行到底。
　　莫念只能自认倒霉。
　　他的确有罪，并且很快就要接受审判。
　　“......给你添麻烦了，沈......执哥。”
　　沈执学着莫愿的样子安抚他，伸手在莫念柔软的发丝间揉了揉，像是嘉奖他的乖巧。
　　电梯很快到了美术部所在的楼层。
　　“阿执，那就麻烦你了，”莫愿挥手道：“你这么忙，大致和小念说几句就好啦，我会详细向他解释的。”
　　“哥......”莫念刚开口吐出一个音节，电梯门就立刻切断了他与莫愿之间的联系。
　　电梯里变成了三个人。沈执自不必说，那位秘书看上去也是个极圆滑的人，这二位把目光齐齐地投在莫念身上，引得他心里直犯怵。
　　“沈总，”秘书在电梯再次停下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随即礼貌道：“市场部那里说，有位重要客户的行程有变动，可能无法按时签订合同。”
　　沈执回道：“你先去确认。另外，限他们在午休之前把情况和解决方案汇总给我。”
　　“好的。”秘书点头：“沈总，莫念先生，我先失陪了。”
　　总裁就站在身边，这种以业务为借口的调度哪里有莫念说话的份，他只好再次目送秘书离开。本以为秘书能留在身边做调剂，谁想到这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帮凶，直接把活羊扔进了狼圈里。
　　现在这个密闭的玻璃舱体里静得可怕。莫念假装看风景，沈执就借着看风景的理由看他。
　　“这片建筑怎么样？”沈执忽然问。
　　“好、好极了，”莫念尽可能镇定地表达真实想法：“和我想象中一样酷。”
　　沈执笑了笑：“你说得对。当初设计的时候，我给出的要求之一就是‘够酷’。玩家体验区还在维护，下个月可以再去那里参观。”
　　下个月？！
　　莫念惊疑地回过头，心说来这一趟就已经是错上加错了，哪里还有什么下个月？！但沈执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直视莫念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