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10)

　　但说到底，对于一个奖学金就足够抵用大半学费的学生而言，金钱概念还远算不上成型。奢侈品一类就算拿在手里也只是觉得新奇，并不会仔细考量它背后所代表的身价。
　　社会上对财富的趋之若鹜，于莫念而言仍然是雾里看花。
　　“谢谢执哥。”他道。
　　片刻后，莫念意识到一个问题——
　　沈执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尺寸的？！
　　餐厅离公司有近半小时车程。
　　由于一行人出发晚，正好错开了车流最密集的时段，一路上还算顺利。
　　商业总是配套发展的。随着飓风附近区域的越发繁荣，各类娱乐场所也开始集聚，近几年出现了不少网红打卡点。
　　虽然莫念所在的S大和这里隔着相当一段距离，他身边的许多同学还会专程到这里聚会。不只因为方便娱乐，更重要的是，飓风这类公司对于他们而言总是实习和应聘的首选。
　　莫念自然被劝过，但他自己也有着打死都不能来的理由。自从上高中后连家都很少回，他又怎么可能刻意跑来这里找不痛快呢。
　　“您好，”
　　在地下车库停稳后，程秘书接通了电话：“......好的。麻烦你们了，我会转告沈总......再见。”
　　还没等莫念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听见门锁“咔哒”一声重新扣上了。
　　“有记者？”沈执问。
　　“是的。”程秘书点头，随即向四下看了看：“有五六个人混进来，保安处说很快会来清场。”
　　“我们需要做什么？”莫念问道。
　　沈执却摆了摆手，向座位上一靠：“等五分钟。他们只不过是想跟拍，不会真的围过来提问。”
　　“抱歉......”他微闭双目：“最近经常遇上这类事。”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莫念知道沈执正闭目养神，于是装作想要看清车前情况的样子，将上身微微前倾。两个人坐在对角线上，此刻莫念只需稍偏过脸，就能将沈执的模样一览无余。
　　他心脏怦怦直跳。
　　这副完美的五官已经笼上了一层宁谧。不知为何，莫念总觉得这景象像是日光转为了月华，铺在枝头、又缓慢地凝结成霜。休憩让沈执显得不再那么耀目，似乎比往常更可亲。
　　他一定很累，莫念想。工作掠夺了睡眠，平时只好见缝插针。想想那些只盯着沈执出游或者参加聚会的报道，的确有失偏颇。
　　可就像邦妮所说的那样，沈执换情人如衣服是千真万确的。标准莫念自然清楚，但这样高的频次，是否说明这个人仅仅是乐于追求狩猎带来的刺激？
　　想到这里，莫念也有些迷茫。
　　如果早晨的举动是个玩笑也就罢了，问题在于沈执完全没有掩饰动机的意思。再如何说，自己也不是真正的莫愿，更没办法带来所谓的刺激。即便尝试站在沈执的角度，他也很难理解缘由。
　　再或者......想要引起沈执的注意，只凭一张和莫愿相似的脸就足够了......？
　　他盯着沈执微微翕动的长睫。
　　......是了。既然不打算培养感情，又何必考虑其他。
　　不料莫念胃里还在泛着苦水，那对长睫竟忽地张开了。
　　四目相对。
　　“在看什么？”沈执轻笑，看着莫念那双跃动着惊惶失措的眼眸。
　　他的确很可爱，像某种小动物。出于男性本能，沈执合理预想了一下这张面孔在某些时刻会是什么模样。当然，对方把这种目光迅速理解为嘲弄，显得越发慌张了。
　　“没没没什么！”莫念迅速靠了回去，顺手抓来自己的背包抱在怀里，埋着半张脸，一边拿出手机。
　　屏幕的荧光简直把莫念脸上的尴尬放大到了极致。
　　“可以下车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听程秘书道：“沈总，餐厅派了专人来迎接，正等在电梯门口。我先带两位先生去更衣室。”
　　沈执收回目光，点头道：“注意点，车库里清净，说不定其他地方还有偷拍的记者。别把小朋友吓到了。”
　　小、小朋友？！莫念一听就知道这话意指自己，觉得被看扁了，再加上先前被沈执捉弄，心里顿时委屈得憋出一股火来。
　　“谁是小朋友？”他皱着眉头。
　　沈执一笑，接过秘书递来的车钥匙：“谁可爱谁是小朋友。”
　　“哈哈哈，”莫愿笑得肚子都疼，揽着莫念的肩膀道：“阿执说得对，你这么可爱，当然应该是小朋友了！”
　　“我......”
　　莫念看着沈执的背影渐行渐远，自觉又吃了个闷亏，嘴巴也鼓了起来。年龄当真是硬伤。倘若自己早生几年，最好生在这二位前头，现如今还哪用纠结什么“小朋友”之类的问题，早该各自潇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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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觉得“小朋友”这个称呼超可爱，平时也喜欢用（不过我的朋友好像总觉得这样是在藐视他们的年龄hhh）


第10章 什么关系
　　毕竟是高档餐厅，环境的确无可挑剔。只不过莫念习惯了自助，一顿饭从前菜到甜点连换好几人侍候的阵仗却是头一回见，让他实在有些拘谨。
　　这可能是高档餐饮的业内惯例：脸大的盘子，正中只放着块鸡蛋大小的菜品，味道即便再鲜美，囫囵几口也就结束了。
　　他这趟真算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名牌加身，又听侍者在一旁介绍那些珍馐来自地中海还是北冰洋，自觉打个嗝都泛着钞票味儿。他尽可能小心地履行着记忆中的餐桌礼仪，以免弄出什么差错。
　　“小念，”沈执忽然道：“能喝酒么？”
　　莫念想了想：“能喝一点。”
　　沈执闻言便向桌旁的侍者点头，就见高脚杯中被缓缓注入了少许深红的琼浆，色泽在灯光下瑰丽剔透。
　　“柏图斯，年份不算久，”沈执道：“我个人比较喜欢。”
　　“......谢谢。”莫念连忙致谢，想拿起杯子品尝。不料嘴唇刚碰上杯沿，就被侍者的干咳声制止了。
　　莫念心下紧张，可仍然不明所以，略局促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
　　“傻小子，”莫愿笑道：“喝之前当然要把酒晃匀啊。”
　　“啊，抱歉！”莫念惊觉自己因为过度紧张而忘记了步骤，顿时脸红过大半，耳边传来沈执的轻笑声。
　　“你完全随意，小念。”沈执道：“但晃匀的确会让酒更好喝。”
　　莫念暗自腹诽，心想这家伙之前还以作弄别人为乐，现在又唱起了白脸。横竖是好坏都让他当了，无论自己如何警惕，在对方面前也只能乖乖吃瘪。
　　名酒自然好喝，莫念借此稍贪了两杯。但在沈执面前丢了人，他心里还是不由得羞愤难当。草草解决完最后一份点心，他就借着醒酒的理由，准备去餐厅的露台上散心。
　　“莫念先生，我陪您去吧。”程秘书道。
　　“......嗯，”莫念正是酒至微醺的时候，思维还算清晰，但反应明显比往常慢半拍：“麻烦你了。”
　　不料两个人刚走出几步，他肩上忽然揽过来一只臂膀，吓得莫念浑身一个激灵。还没等他回过头确认，就听见头顶落下一道声音：
　　“我陪他去。”
　　其余二人不出所料地怔了怔。沈执却丝毫没有变更计划的意思，转身对莫愿道：“阿愿，我先陪小念去透风。程秘书会留在这里，你有什么需求就告诉他。”
　　莫愿打心眼里以为沈执和弟弟一见如故，说不定还会发展成友人，自然觉得欣慰；再加上自己和沈执多年兄弟情分，对彼此本就是一百万个放心，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好啊，”他玩笑道：“小念，别突然耍酒疯，给阿执添麻烦啊。”
　　事已至此，莫念也只好硬着头皮道：“......好。”
　　两个人并肩走着。
　　彼时莫念喜欢哥哥的不拘小节，现在却恨透了他大过漏斗的心眼。但凡莫愿能察觉出空气中的半点微妙信号，也不至于让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