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126)
高玉琢瞥见了合影,道:“我昨天和宁总聊天,她好像和莫念关系挺近。据她所说,你这位心上人大有被抢走的趋势。”
沈执沉声答道:“我与小念的关系如何,不会影响你我的合作,高总。”
高玉琢咋舌:“别把我当成你那位发小,总把感情撇得干干净净。我在认真提醒你做好准备。”
沈执微怔。
“准备什么?”
“在美国的许多地区,同性婚姻是合法的。”高玉琢轻描淡写:“听说段谦有一位叔叔,昨晚和认识半年的男友登记结婚了。”
“段谦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合影,很难说不是在暗示什么。”她笑道:“万一你下次去美国,他俩已经把结婚证拿在手里——竞争者变插足者,实在有点尴尬。”
“你......”
沈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不得不伸手按住。
他自问身边这两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区别。他承认高玉琢好歹不像宁菲那样擅长幸灾乐祸,可她说出的真话有时比嘲讽来得更犀利。
沈执要与高玉琢结婚的消息虽尚未被坐实,但风声已经在二人的周围不胫而走。
这几天每见五个人中便有三个人对他们旁敲侧击,试图获得第一手咨询。
对于那些有钱有闲阶级而言,此举倒不只是为了八卦,更是为了明确圈内即将出现什么新的利益捆绑集团,往后搭人脉、攀关系都方便些。
虽说圈子里充斥着口舌和算计,也总有另类对此不屑一顾,只热衷于满足自己的感官。奈何财富填补了他们的大部分追求,人生百味早已尝遍,就差开飞船上火星了——到头来只好一门心思钻研“享乐”这项学问,指望玩出点新花样。
诚然,这群二世祖刚开始只是自个儿娱乐,后来发现身边竟有诸多道友同样受困于人生的虚无,便弄起私人定制,继而逐渐形成规模。
说白了,虽然初衷是为了脱产,到最后还是做成了生意。
可玩的名目五花八门,违法的东西暂且不论,其余能制造刺激的也就剩下速度、酒精和下半身那点破事。
最后一点可谓需求广泛,有人研究出了门道,竟也能借此搭上不少人物,反而比他们终年在公司殚精竭虑的父母吃得更开。
沈执身为浪荡子常年名声在外,自然认识好些这样的人。从前来往得密切,最近却没心情与他们再联系。
沈执眼看到了下班的点,正要查行程,程襄却敲门进来,说有人找他。
还没等他问清楚名字,那人已踩着双锃亮的伯尔鲁帝走进办公室,像在自己家似的,大剌剌往沙发上一靠,跷起二郎腿:
“沈总,敢情你一直都在市里呢!我这周给你打电话不下十回,你愣是一个没接,难道已经找到比我消息更灵通的人了?”
沈执隐约猜出此人的来意,坐在椅子里没动:“希望你还记得基本的礼貌,池总。”
“抱歉抱歉~这不是急着见你么。”池飞道。
池飞此生别的不在乎,就好美色,因而市里各行各业形貌出挑的人他都多少认识。身边熟人要是缺个伴儿,他也乐意帮忙引荐。
这事说得难听点叫拉皮条,但成不成也还得靠双方谈拢,因此池飞至今只认“媒人”这个名头。
池飞与沈执作为同学偶尔聚在一起,沈执先前谈的张姓小明星就是他介绍的。他借着这层关系投到一个影视圈的好项目,便也把沈执视为半个朋友。
这会儿听说沈执跟前任分了手,他又恰好刚认识一个可能合沈执胃口的人,便顺道过来探探情况。
他撩起眼皮,观察到沈执面色冷淡,猜测对方是为即将面临的婚事发愁,笑道:“瞧把你愁的,不就是结婚么。这都还没结,何况结了还能离呢。趁这段时间多玩玩,何必亏着自己?”
凭池飞的经验,沈执此人惯于摆谱,说两句装装样子后就该问联系方式了。然而沈执只让秘书给他端了杯水,摆摆手道:“我今晚还有其他安排。如果没别的事,池总就请自便吧,我们改天再聚。”
池飞脸皮厚,闻言反倒来了兴趣,转头问程襄道:“什么情况,你们老板开始喜欢女人了?”
程襄瞥了一眼沈执,心说按老板当下的状况,旧爱对他嗤之以鼻,婚事也没落定,无论说他心有所属还是准备结婚都只能惹沈执不痛快,一时舌头有点打结。
谁料沈执幽幽开口道:“喜欢谁是我的隐私,就不劳池总费心了。”
池飞惊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按沈执平时的风格,一进入空窗期就像孔雀开屏似地到处招摇,眼下这幅态度显然证明他对找新欢失去了兴趣。再看程襄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肯定是试图回避提及高玉琢,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言而喻,何况池飞很清楚,人的性取向不会在短时间内改变。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对于沈执在美国干的疯事,池飞也听了些边角料。当初以为是旁人杜撰的,现在看来有几分可信度。
但话又说回来,凭池飞这些年的经验,他清楚像沈总这类人站得太高,自尊心往往充沛且脆弱,被狠戳一下不说暴跳如雷,也至少对对方有所记恨——之所以一直纠缠着前任,纯粹是因为拒绝承认自身魅力不是万能的。
此时如果出现一个人对沈执表达爱慕,抚平他受损的自尊,想必他会很乐意接受。
——爱这玩意儿就是这么回事。
坚持是因为一时上头,但很快就会被另一种新鲜的刺激所取代,由此循环往复,没啥高深的秘密。池飞想。
“得,”池飞心思转了转,打算改怀柔政策:
“那咱们今天先各回各家,回头那场熟人聚会沈总你可一定得来。你可以不给我面子,陆哥的面子总得给吧?”
沈执心里揣着其他事,含混地答应,叫秘书把池飞送去楼下。
他今天尤其想一个人待着,因此早早打发程襄回家带孩子,独自开着车回到住处。
市区下午下了一场小雨,天色有些阴沉,别墅区路旁的冬青被雨水冲刷过,泛出近似宝石质地的光泽。
沈执看见Lucky正坐在门口摇尾巴,正要走上前,却听见有人喊他。
“打扰了先生,请问D单元108号在什么位置?”那人问:“我来这里找朋友,结果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沈执回过头,猛地愣住。
对方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斜挎背包、身量高瘦,凌乱的额发被雨水淋湿,向沈执展开一个青涩而局促的笑容,满脸的学生气。
乍一看那人的轮廓,和沈执心中正想着的某人还真有些形似。
沈执回忆起对方提及的门牌号,眼前闪过池飞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A单元,D单元在后面。”沈执道,再次转过身去开门:“另外,这里每间屋子的编号至多两位数,没有三位数。看来你的‘朋友’挺冒失,连自己住的位置都能记错。”
男生被当场指出表达中的错漏,也听出了沈执话语中的暗讽,耳根浮起一片烧红。
“转告你那位朋友——念着以前的交情,今天这事儿我就当作没发生过。往后要是再敢往我家门口送人,有他后悔的。”沈执低声道,神情冷峻。
“好、好的。”男生慌忙应着,按原路向出口的方向跑去,丝毫不敢停留。
沈执望着男生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池飞是个人精,虽然自己从未透露过偏好,但他还是摸索出了那些前任之间的相似之处,现在直接照着莫念的模子找人。
至于为什么之前的替代品他都照单全收,现在却看也不看,或许能更说明他对莫愿的感情并不怎么深入,全都是他自以为是罢了。
不这么想还好,一旦起了这个念头,沈执又被迫短暂地记起他在国外种的那片鸢尾,以及住在鸢尾边的莫念。
沈执迄今为止都在等莫念对花海发表评价,哪怕问一句也好。然而那个自行车头像的账户始终保持着静默,倒是工作信息每隔一小时就飙到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