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剧情(61)
或许是他从未真正触及过瞿朗,瞿朗也不需要他的共振,所以才总能大度地向下兼容。
那时他纵容自己的恶意,口出恶言,是因为亟需一个证明,证明瞿朗也和他一样饱受煎熬和炙烤,证明他没有被玩弄,好挽救他岌岌可危的尊严。
他期待瞿朗痛苦,哪怕只有一点点,只要皱皱眉就好。
如果两个人都难过,那便是公平的,也就有机会再谈下去。
可是直到最后,瞿朗都没有如他所愿。
之后的很多年他都因此恨着瞿朗,恨他的愚弄,恨他总是无所谓的表情,更恨他强到不正常的接受力。
可是现在他才明白,瞿朗当年并非无动于衷,也不是没有知觉,而是已经麻木了——相比于至亲离世、梦想破灭,分手带来的疼痛与蚊虫叮咬无异,根本不值一提。
“……”
他居然在那种时候希望瞿朗痛苦。
握着方向盘的手背经络不自然地绷突,呼吸也渐趋紧涩,周叙白深吸一口气打了转向,慢慢把车停到了路边。
“瞿朗,”他问,“你对我……没有期待是吗?”
——没有期待,不把任何事当做理所应当,一切止于本分,才不会气懑或者失望。
瞿朗许久没有回答。
周叙白转过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夜色里,路边色彩绚丽的灯光穿过水汽,变得钝而朦胧,有细小的雨滴打在车窗上又滑下来,流经瞿朗在车窗上映出的倒影,多情地替不会哭的人哀泣。
呼吸一再被扼紧,周叙白忍不住抬手轻轻触碰瞿朗露出来的侧脸,异常的温度自指尖传来,他一顿,立刻翻手去探瞿朗的额头,隔了两三秒又去碰瞿朗的脖颈,犹豫片刻,把住瞿朗的后颈稍微用力捏了捏。
瞿朗在浅眠中猝然惊醒,猛地回头,下颏碰到了周叙白的手,茫然僵住,“……?”
周叙白道:“你发烧了。”
“发烧?”瞿朗歪了下头躲开周叙白的手,坐直身体探了探自己的耳根和额头。
头脑和身体确实僵沉得厉害,他“哦”了一声,缓慢道:“是有点。”怪不得在酒店时他总觉得有点冷呢。
“我送你去医院?”周叙白发动车子,就要更改导航。
“不用,”瞿朗拦住他,“发烧而已,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而已?”看来过去几年,瞿朗对自己的身体并不负责。
“……”瞿朗久违地体会到被冯欣耳提面命时的压力,正色解释道:“就是最近太忙没怎么休息好,”他摸出手机看时间,“都这么晚了,别折腾了,真的。”
瞿朗实在不想因为一场平常的发烧跑医院,周叙白看出他的不情愿,退步道:“家里有耳温枪吗?”
“有……”瞿朗答到一半卡住,不确定地坠了个“吧”。
周叙白发动车子,驶往瞿朗的家,中途经过药店,停车下去买了个耳温枪,当场给瞿朗测过体温,又返回去,隔了五六分钟出来,手里多了个袋子。
周叙白拉开车门坐进来,说:“你刚喝完酒,还不能吃药,先回去喝点水休息休息看会不会降下去,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发烧在瞿朗这里根本算不上生病,以前也不是没有扛着高烧工作过。
但想起以前周叙白被摩托车刮倒时周家的阵仗,他只好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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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更新可能都不会太稳定orz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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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限这种东西一旦打破 ,往往会导致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周叙白把瞿朗送到了地下车库,跟着推开车门下来时,瞿朗扶着车门欲言又止——其实送到这里,上不上楼也没什么区别了——索性把车门一关,妥协地说:“走吧。”
瞿娴走后,瞿朗就没怎么回过那个已经没有了她的余温的家,回国之后又为了工作,就近在公司附近买了一套公寓。
他对生活没什么兴趣,房子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从公司出来后还能继续办公的地方,装修家具之类的一概托管,后续住住走走,也没费心思装饰过,所以周叙白推开房门,看到的便是一间配置齐全,却没有任何生活气息的屋子。
无论是没有任何烟火气的开放式厨房,还是质感极佳在灯光下仿佛有璨光流动的大理石桌面,都散发着森冷严肃的气息,与九年前市体中心那间虽小却布置得当的宿舍相比,明明什么都不缺,却空旷到好像随时会有幽灵飘过。
周叙白手中的纸袋发出褶皱的声响,瞿朗站在门口犹豫了下,开口:“进来喝杯水吗?”
五分钟后,瞿朗端着装满温水的杯子靠在桌沿,瞥着周叙白将纸袋中的药一样样放在桌上。
温水的热度透过杯壁传到手心,顺着手臂往上走,驱走了缠绵在瞿朗肩缝里的冷意。
他像是头一次发现温水的作用,偏头观察了一会儿水面的涟漪,才问道:“你不喝吗?”
周叙白放下手中的药盒,对他摇了摇头。
“好吧。”瞿朗在周叙白的注视下笑了笑,把一杯温水喝到底,握着空杯扫过客厅里的挂钟,站直身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今天很晚了,你先——”
周叙白走近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一并放到桌上,抬眼说:“我等你退烧再走。”
“……”距离拉近,瞿朗闭了嘴,稍稍往后错开些,润了下因为发烧而干燥的嘴唇,思索着说:“也可以,这么晚了开车回去也不安全。不然你就在这住一晚吧,客房里的东西都齐全,我可以帮你把——”
周叙白突然把手伸到了他的颈下,修长的手指掀开了外套的衣领,瞿朗几乎是立刻反手挡开,啪的一声,震得两人都沉默下来。
定定看了周叙白几秒,瞿朗垂眼扫过自己的衣领,意识到周叙白是想帮他脱外套,嘴唇微张,发出了恍然的气音,有些抱歉地松手,“不好意思,我……”
短暂的失声之后,他迅速找回了状态,在不明的气氛中弯下了烧得黑润的眼睛,找补:“我自己来。”
周叙白收回手撤开半步,稳稳地说:“我也自己来。”
“……”倒是没必要较这个劲,毕竟他还发着烧。瞿朗客气道:“那好,你有什么找不到就叫我。”
“嗯。”
“我先去洗个热水澡。”
“好。”
因为发烧,瞿朗比平时洗澡多用了五六分钟,忍着头晕与困倦吹干头发,刚一出来,周叙白就重新给他量了遍体温,三十八度三,比刚才在车上时温度又高了点。
瞿朗没觉得有什么,但看到耳温枪上的读数,担心周叙白劳师动众,商量似的安抚:“没事儿,我睡一觉很快就退下去了。”
周叙白:“……”
浴室的门半开着,温热的水汽涌出来,填补了房间里的空荡。
周叙白安静了几秒,放下耳温枪,从桌上拿起退热贴撕开,撩开瞿朗额前的碎发,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从额头蔓延开,瞿朗伸手碰了一下,就听周叙白说:“去睡觉吧。”
瞿朗是真的累了,尤其在冲过热水澡后,昏沉感随着血液的输送一股一股地冲刷他的头脑。
他知道面对周叙白的时候应该再妥帖些,但如果做不到,就这么糊弄过去也不错——反正,他也不想再去够周叙白的标准了——于是对周叙白点头笑笑,转身进了卧室。
酒精和发烧的双重作用下,瞿朗躺到床上没几分钟,就沉沉睡去。
但他睡得不太安稳,光怪陆离的噩梦轮番登场:先是誉腾大师赛开赛当天场馆被砸得乱七八糟;然后是被看不清面貌的人到处追杀;说不清是哪一刻,他的视野被一点冷芒刺破,一把佩剑从出租车敞开的车门里露出来,随着车子的颠簸掉落,被绝尘而去的车子抛得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