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剧情(39)
“你别给我来这套,我要是没事,你爱怎么玩怎么玩,不图名不图利,玩几年再回来接着练也一样,但现在不行,你现在喜欢什么,就必须给我去做什么,我可没有多余的功夫等由着你了。”
瞿娴很少对瞿朗说“给我”做什么什么之类的话,又屡次强调自己快死了,瞿朗听着听着也来了犟脾气,“您怎么就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了?”
瞿娴反诘:“我是你妈,我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瞿朗打定主意不认,也有几分因由不明的赌气成分:“那您这次是真想错了。”
“……”瞿娴听着他的语气,看着他的表情,突然就愣住,自我怀疑起来,“我……想错了吗?”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不了解瞿朗,但瞿朗如此坚定地说她错了,让她产生了巨大的恐慌与自责——难道这么多年,她从来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
瞿娴很想在瞿朗面前表现得豁达坦然,不让自己对死亡的恐惧影响到瞿朗,给瞿朗的生命覆上阴霾。
但她忽然怕了,她这辈子不了解瞿朗,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害怕便会失控,瞿娴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瞿朗顿时变了脸色,匆忙抽出纸巾帮瞿娴擦眼泪,“妈,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我……对不起……”瞿娴接过纸巾慌乱地擦制不住的泪水,“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瞿朗按在病床上的手倏然收紧,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
从昨天看到瞿娴到现在,他一直没哭,一是还没彻底反应过来,二是不想影响瞿娴的心情。
但此时此刻,看到瞿娴自责地哭泣,他终于忍不住了。
“没有,妈,您知道,您没想错,我确实喜欢击剑,我……我会继续练下去的,妈,您放心,放弃这次选拔也没事的,杨教练说我的实力摆在那里……”
瞿朗他一向觉得自己能说会道,气起人来能滔滔不绝,此时喉咙间却艰涩无比,想挤出一个字都难。
“以后还有得是机会,我以后……”瞿朗忍不住哽咽出声,脊背曲伏,把额头抵在了瞿娴的腿上。
瞿娴给予了他生命,给予了他优渥的生活和追求梦想的机会,又在最后,慷慨地给予了他“想到以后”的赦免。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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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秋天,瞿朗不是在训练就是在比赛,今年却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瞿娴化疗之后困倦地躺在病床上沉睡,瞿朗帮她盖好被子,看了眼手机,差不多到了和周叙白约定的时间,便起身出门,靠在远离病房的走廊墙上拨通了周叙白的电话。
“巡演怎么样?”电话一接通,瞿朗便问。
周叙白那边演奏会刚结束,观众还没全部离场,后台人来人往,管乐腾挪发出杂声,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说:“还好。”
瞿朗笑道:“你说‘还好’就是‘很好’了。”
周叙白穿着黑金的宫廷风演奏服,靠在休息室的墙边,黑色短靴的鞋跟抵着地面,长腿一曲一直,握着手机弯了下唇,没有反驳瞿朗的调侃,转而道:“你呢?”
他们最近有一周没说上话,只能在微信上看到各自的留言。
周叙白问:“训练怎么样了?在那边还适应吗?”
从听到周叙白的声音起,瞿朗的嘴角都是翘着的,听到这一句后弧度缓缓抿平,他看着地面,若无其事地说:“有什么不适应的,在哪里训练都一样……别说我了,没什么意思。”
周叙白乜过亮着屏幕的手机——最近每次提到训练,瞿朗都会很快转移话题。
他刚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激荡的心绪还没完全平复,却没有过多地宣泄,思忖着说:“我抽时间回去——”
可他说到一半就被瞿朗拒绝,“不要,你回来我也出不去,见不到面不是白折腾了?”
瞿娴对外还在隐瞒病情,瞿朗已经没有余力,更不想因为无法改变的事影响周叙白的第一次巡演——
瞿娴现在的情况时好时坏,他要用尽全力才能忍住不将心中的恐慌倾泻在周叙白身上,如果真的看见周叙白,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摒得住。
——周叙白合该在聚光灯下,在万千瞩目、光华璀璨的音乐厅中做纯白无瑕的钢琴王子,瞿朗不希望那些缠绕着自己仿如深海海藻一样的情绪顺延着爬到周叙白身上。
“你三月不是就回来了?”瞿朗轻快道,“没几个月了,到时候再见不也是一样吗?”
三月,那时候不管是瞿娴,还是周叙白的巡演,都快到尾声了。
瞿朗觉得肩膀发沉,几乎要将他压倒下去,他不敢细想,也再说不下去,匆忙和周叙白道别。
正要挂断电话时,忽听走廊尽头的电梯传来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沈佳兰捧着一束花从里面出来,看见瞿朗招了下手,“瞿朗!”
瞿朗惊讶地站直身体,手指刚好按在挂断键上,等他反应过来低头看时,通话已经结束,不由恍神——周叙白刚才……听到了吗?
不对,更重要的是,这一层是特需病房,除了医护人员之外,没有病人和病人家属同意,其他人是上不来的。
沈佳兰怎么会来这里?
音乐厅后台,周叙白握着手机看着熄掉的手机屏幕,片刻后解锁调出通讯录,手指悬在瞿朗的名字上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将手机重新熄屏。
经纪人边打着电话边推开休息室的门,示意车来了,周叙白收起手机,跟着经纪人离开。
瞿朗等了片刻,没见周叙白打过来,心想着大概是没听到,于是把手机装回口袋,迎上朝他走来的沈佳兰,往她身后望了望,确定没有别人,才惊异地问:“你……你怎么来了?”
沈佳兰面上刚见到瞿朗的那点笑意沉下去,神色变得肃穆,说道:“我来看瞿阿姨。”
瞿朗眉梢压低:“……”她是怎么知道的?
大约是瞿朗的犹疑太过明显,沈佳兰解释道:“昨天瞿阿姨和我妈通过电话,我才知道。”她刻意略过了瞿娴的病情,说道:“我妈在外地出差,所以我代她过来看看。”
“这样……”瞿朗不清楚瞿娴的打算,既然是瞿娴说的,他便也不再隐瞒,打起精神和沈佳兰聊着天,带她去了病房。
瞿娴睡下没多久,沈佳兰等了半个小时,便先把东西放下,说改天再来。
瞿朗送她出去,不确定能说多少,索性把话题引开到其他方面,目送她坐上自家的车,才转身回去。
他没有坐电梯,而是选择爬楼——这是他在医院里唯一能做的运动。
折返爬了三四十分钟,又在楼道里坐了一会儿,等到汗落下去,返回病房冲澡。
从卫生间出来时,瞿娴已经醒了,以往明亮的眼睛半垂着,瞥着放在床头的花瓶,看到瞿朗,问了句:“谁来了?”
瞿朗忙过去帮她把床摇起来,在她背后垫好枕头,坐回床边说:“沈佳兰。”
“是她啊。”瞿娴笑了笑,伸手去撩花叶,手没伸到就觉无力,半路垂下来。
瞿朗把花瓶拿到她面前给她看,说道:“您告诉她们了?”
“嗯。”瞿娴点头。
“欣姐不是说……”不要对外说吗?
“她们没关系的。”
瞿朗想问为什么,又担心瞿娴没力气说太多话。
瞿娴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把花瓶放回去,往后靠在身后的枕头上。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斐雅,听说过吗?”
瞿朗:“运动服那个?”
小时候经常在铺天盖地的广告里听到,最近几年倒是没怎么注意了。
“运动服、运动鞋、运动器材……总之是个运动品牌。”瞿娴停了停,才继续往下说:“除了现在长起来的小孩子,国内大多数人都听过斐雅,她们家也算是老牌企业,知名度很高,但现在的市场份额大不如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