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剧情(56)
“弟弟?”
“是亲戚家的孩子。”瞿朗停了下,听周叙白没再问,继续道:“他也是学钢琴的,马上要去伊斯曼进修。他很崇拜佩拉西亚,想当佩拉西亚的学生,但是……”他适时地停下。
周叙白听懂了他的意思,缓慢道:“你想让我,帮他写推荐信?”
周叙白的重音放在“我”与“他”上,说得清晰审慎,像是对自己和梁言做出了某种严格的区分。
这种区分瞿朗也清楚,至少周叙白是这样认为的。
他的句尾微微上扬,似乎为瞿朗模糊或者打破其间的区分,流露出了意外与几不可察的质问和指责,也许……还有失望。
仿佛在说:打电话给我只是为了给人拉关系走捷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市侩没有底线了?
瞿朗知道求人办事时不该太关注人家的态度,或许周叙白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他太敏感,想多了。
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因为这句仿佛共识被打破的疑问恍惚了一瞬——他变了很多吗?
“瞿朗,”从在丘比特号上相遇到现在,周叙白第一次叫瞿朗的名字,瞿朗不想在意,心却重跳了一下,而后听周叙白没什么起伏地说,“我不会随便给人写推荐信。”
“我知道。”原则么。
瞿朗迅速抛开多余的思虑,说道:“肯定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让你帮忙,梁言有实力——”
周叙白忽然重复了一遍梁言的名字。
瞿朗稍停,等他的下文。
过了会儿,周叙白不掺个人倾向地说:“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样有实力,我会替他写。如果没有,我最多把老师的联系方式给他,他可以自己争取。”
不管别人的推荐信给得多么随便,于周叙白而言,写下那几行字必须是因为发自内心的肯定,这种肯定等同信誉,可以让相信他的人节省判断成本,不是可以批发贩卖的东西。
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但至少给了梁言机会,“这样就够了。”瞿朗道:“麻烦你了。”
周叙白没接他的话,而是问:“还记得锦江汀怎么走吗?”
“……你还住在那里?”
“嗯。我最近都有空,你带他过来,或者选一个别的有钢琴的地方。”
考察实力录个视频不就可以了吗?
不过考虑到周叙白在专业方面一向严格,瞿朗顺着道:“就你家吧。”
总不能拜托周叙白帮忙,还要周叙白到处跑。
“我去之前提前给你打电话。”
跟周叙白说定,瞿朗便挑着紧急的工作集中处理了一波,两天后腾出时间联系了周叙白,然后通知许茜带上梁言,前往锦江汀。
一个多月没见,梁言瘦了许多,眼下坠出了黑眼圈,看到瞿朗便敛目低头地坐到副驾驶,系上安全带一言不发。
许茜开车,瞿朗坐在后座结束一个视频会议,收起手机说道:“你崇拜佩拉西亚,应该知道周叙白是他的学生。”
梁言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瞿朗是在跟他说话,抬眼望向后视镜,短暂地和瞿朗对视,刷地移开视线,闷闷“嗯”了一声。
瞿朗道:“我现在带你去见周叙白,不管你现在状态有多差,都必须调整到最好,争取从他那里拿到推荐信。”
“?!”
梁言来之前并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听说是去见周叙白,错愕地回头,回到一半想到什么,卡在半路,身体要侧不侧地睁大了眼睛。
许茜见状笑道:“瞿总,你别吓唬他了。”
“我没吓唬他。”瞿朗看着车窗外,认真道:“周叙白很严格,机会只有一次,能不能把握看你自己,我只能帮你到这里。”
瞿朗不否认自己是在向梁言施压,在他看来这很正常。
适当的压力能让好的选手足够重视接下来的比赛,并被激发出潜能,扛不住压力的人最好远离赛场。
如果周叙白不会因为压力弹错音记错谱犯一些低级错误,梁言就最好也不要,不然瞿朗会质疑自己看人的眼光,后悔为了他去不该去的地方。
车子慢慢驶入锦江汀的别墅区,停在了一栋别墅前。
瞿朗下车给周叙白打电话,告诉他到了。
周叙白道:“门开着,你直接进来。”
瞿朗挂了电话从后备箱里拿出带给秋蓉和周德安的礼物,给许茜和梁言比了手势,率先进门。
庭院的布局还和以前一样,门口和石板路边的迎客松新近修剪过,被雨水冲刷后,露着断口整齐的枝丫。
瞿朗想起九年前他好像就是在这个季节第一次踏进周叙白的家,九年过去好像什么都没变,只有他自己,和松树下凹槽模糊的棋盘昭示着光阴切切实实地流过了。
沿着石板路经过水道,周叙白的身影出现在穿廊檐下。
拜最近的几场雨所赐,天气清凉,简单的衬衫长裤衬得周叙白身形修长,气质清冷。
前两次见周叙白都是在丘比特号上,喧嚣的环境中,周叙白尽显华丽优雅。
此时豪华游轮上璀璨的光华被略有些暗沉的天光取代,水墨画一样深远的本色便渐渐在周叙白身上渗透出来。
他像清潭石一样清醒凝沉,阴影可以暂时投落却不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又像古道树那样幽然恣意,尽可以在幽深森林中划定道路,却没有人能限制他的枝叶漫过天空。
周叙白的性情如此明确,明确到看到这个人,就知道有些话绝不能在他面前提起。
比起姓名,周叙白或许该做一个形容词,形容是的与瞿朗背道而驰的人生。
瞿朗暗嘲自己哪来这么多的感叹,反思他是不是对周叙白滤镜太重,直到听到身后的许茜轻轻“喔”了一声,便又心安理得地肯定了因为周叙白生出的联想。
不过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想什么都不妨碍瞿朗做事,他脚步不停地踏过石板路,对周叙白展出了熟稔轻快的笑容。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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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看外表,瞿朗其实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今天来拜访周叙白没有穿得很正式,笑起来时清俊明朗,像是刚刚从外面跑步回来。
周叙白一直目视着他走到近前,才分出些许注意给后面的梁言和许茜。
瞿朗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介绍道:“梁言,还有我的助理许茜,之前在船上见过的。”
周叙白幅度不大地朝他们颔首算是打招呼,收回视线时扫过瞿朗手中的礼物,说道:“我爸妈不住这里。”
不住这里?
瞿朗微怔。
周叙白道:“他们住在市里。东西可以先放这,下次带你去。”
“……”下次?
瞿朗没应。
周叙白上前,微凉的手指碰到了瞿朗的手,瞿朗下意识松手,左手上的盒子就到了周叙白手上。
提着盒子转身进屋,走了两步发现瞿朗没跟上,周叙白回过头看他另一只手,问:“很重?”
“……没有。”
周叙白的态度像是没经历分别的那九年。
瞿朗回神笑了笑,抬步跟上。
许茜抱着一捧花用手肘碰碰梁言,也跟上去,心下奇怪:之前她提起周叙白,瞿总还说不太熟,这不是……挺熟的吗?
四人陆续进屋。
一进门,关于这栋别墅的记忆纷至沓来。
瞿朗其实不太喜欢回忆过去,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时隔九年竟然还能对这里记忆犹新。
随便看总归不礼貌,他强迫自己吧视线固定在前面的周叙白身上。
周叙白把盒子放到茶几上,转身对瞿朗说:“东西都在原来的位置,用什么自己拿,我先带他去琴房。”
瞿朗:“……”
许茜:“?”
梁言心中有所触动,天然的直觉让他抬眼看向周叙白。
周叙白无波无澜地迎住他探究的视线,平淡说道:“琴房在二楼。”说完便朝楼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