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与迟(40)
神情恍惚中,一个新来电忽然插了进来。
苏哲聿三个字在屏幕上闪烁。
单子淮眼睛亮了起来。
他犹豫了几秒,点了接听键。
“小淮,还记得要冷敷吗?”苏哲聿的声音听上去懒懒的,可能是刚刚洗完澡。
苏哲聿担心单子淮忘记自己先前的叮嘱,毕竟扭伤这事情说小也小,但是落下病根了也确实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但是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应。
“......”
“小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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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子淮蹲在巷子口,把身上的校服裹紧了些,被刺骨的风一吹,脚腕疼得更厉害,完全使不上劲来。
面前有飞散的白色细碎,朦胧了视线。
单子淮这才注意到这个晚上居然下雪了。
雪花一片片落得很慢,南方城市的初雪,多么珍贵。
单子淮没有动作,呆呆地看着雪落在地上和自己肩上,积起了很薄的一层,过了一会,他伸出手,雪花落在自己的掌心,然后迅速化了,冰冰凉凉的。
他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雪的时候,好像才开始记事,是妈妈带他出门去看雪的。
妈妈的形象在回忆里永远是模糊的,无论是笑容还是语气,都温柔地好像假的一样,只有妈妈遮住脖颈上伤痕的围巾是真切的。
她温柔地问自己,喜欢雪吗。
妈妈也脆弱地像雪一样,在万有福的殴打和暴戾中护下孩子,融化自己的青春,直到在意外中彻底结束了这一生。
单子淮放下手,他看到面前那个少年。
因为路边昏暗暗黄的灯光,苏哲聿身上罩着一圈温暖的柔黄色。对方气喘吁吁地从车上跳下来,车都来不及扶,跑到单子淮的身边。
“小淮。”苏哲聿伸手去拉单子淮支起身子:“能站起来吗?”
单子淮撑不起自己的身子,只能彻底靠在苏哲聿身上,借着对方的力站起来,因为腿上的疼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是......又伤到了吗?”见单子淮比先前还要痛苦的样子,苏哲聿揪心道。
“好像是的......”
苏哲聿的目光落到巷边无缘无故出现碎在地上的酒瓶,他把单子淮攥紧了一些:“回我家里去。”
单子淮的脚几乎使不上力气,苏哲聿扶着他走了几步,单子淮脸上浮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咬紧了牙。
“你等等。”苏哲聿换了个姿势,微微屈下身子,让单子淮趴自己背上。
单子淮连忙摇头,说自己可以走过去,但是苏哲聿却态度坚决地制止住了他,
雪落在苏哲聿发梢上,蹭到脸上凉丝丝的,而脸贴着他露出衣领的肌肤,是滚烫的。
单子淮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孩童时代早已难以记起的回忆,趴在母亲的后背,雪就停下了。
苏哲聿的家本来骑一会就到了,但是因为下雪后的道路变得格外湿滑,苏哲聿骑得很慢。
单子淮不太习惯坐在别人车座后面,加上伤了的腿几乎着不了力,只能荡在一边,他紧张地攥紧苏哲聿的外套,过了一会,苏哲聿伸手把自己的手拉到了他的腰上。
“小心别摔下去了。”他单手把着龙头方向,另一只手捏紧了单子淮:“你可以抓着我。”
上桥时候单子淮担心苏哲聿载不动他,却没想到,苏哲聿没花太多力气就骑到了桥顶。
“你好轻呀。”苏哲聿轻声说道,不像在调侃,反而似乎很是心疼。
虽然苏哲聿小心翼翼地捏着刹车,但是下桥时候的风吹在脸上的风仍旧冰凉刺骨,雪点扑面,单子淮便更有理由把脸埋到苏哲聿后背的帽子下。
可惜冬天的衣服厚,对方的体温他感受不到,但是也幸好冬天衣服厚,自己滚烫的脸颊对方也感受不到。
这是单子淮第一次进到苏哲聿的家里,苏哲聿离开家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关灯,屋内很亮,单子淮进门时候忍不住眯了一下眼。
挺大的客厅和餐厅,苏哲聿的房间应该在走廊尽头,一看就是一个生活说不上多么富裕但是还算宽裕的小家庭会住的房型。
但是房间却给人一种未经搭理和使用的凌乱感,好像沙发很少被坐,只是用来堆叠杂物的容器。
开着地暖的地板踩上去很舒服,单子淮半个身子斜靠在苏哲聿身上,被苏哲聿把搀扶到自己的房间里。
“你等下,我帮你换一套被子。”
“我就睡地上吧。”单子淮拉住了苏哲聿的衣摆,阻止苏哲聿去收拾自己的床:“明天我就走。”
苏哲聿见单子淮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本来想问单子淮很多事情,但此时也并不重要了。
单子淮蜷缩在风雪里的身影单薄,让人只想狠狠搂住在怀里。
“你这个伤员还是睡床上吧。”苏哲聿仍然从衣柜里寻找一套新的枕头被套,边转头和单子淮说道:“没事,我睡地上。”
“一起睡吧。”
这句话没有在脑子里转一圈就从嘴里溜了出来,说完之后单子淮也愣了一下。
苏哲聿的动作和顿住了。
身上落了的雪在温暖的室内化成了水,单子淮头发和脸庞都变得湿漉漉的,甚至好像看不太清苏哲聿的表情。
苏哲聿过了好几秒,才回道:“好啊。”
关了灯的房间变成了漆黑一片,苏哲聿留了走廊上一个光线微弱的感应灯,和单子淮叮嘱说晚上有事情就喊他。
单子淮点点头,平躺着,他只觉得困,可是脑子里却闪着很多或是过往或是现在的碎片,刺得难以入眠,手上攥着衣摆。
衣摆很长,毕竟不是自己的衣服,睡前苏哲聿找了半天,最后找了一件自己的旧T恤给他。
苏哲聿的尺寸在他身上实在有点大,松松垮垮地荡下,脖颈处的伤疤露出了一大半,张牙舞爪地卧在脖颈处不常晒到太阳白嫩的皮肤上。
单子淮手不自禁在那块疤痕上摸了一下,凹凸不平的起伏已经被时间磨平了不少。
“先睡吧。”可能感觉到单子淮并没有睡着,苏哲聿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单子淮背对着苏哲聿,没有触碰,但是他能感觉到苏哲聿后背的温度。
那种宽阔,厚实的感觉。
单子淮没有回应,房间重新安静下来,虽然很暖和,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你害怕的话,可以贴紧我。”苏哲聿补充道,这话说得有些犹豫,声音很细微,好像和落在窗沿上的雪花一样细碎。
然后,苏哲聿感觉到单子淮的体温轻轻贴在他的手臂上,似乎只是试探性的,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过了一会,苏哲聿转过身,单子淮被环紧了。
还听见苏哲聿轻声说:“我在。”
这种感觉是什么?单子淮不知道,他的感官总是好像比同龄人麻木一些。
心口酸胀的感觉好像编织了一张温柔的网,自己整个人都蜷缩在子宫一样温暖而脉动的网中。
他用鼻音轻轻应了一声,脸埋到了对方的脖颈处,满腔都是苏哲聿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
单子淮以为那一晚又会充斥着他以往的噩梦,污秽的巷子口,破碎的酒瓶和鲜血,生母在自己身边被挤压碎裂,继父扯过自己的领口。
但是这一晚却出乎意外地平静,单子淮沉沉地进入了一个似乎没有内容的梦境中,全世界只有他和苏哲聿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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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感觉连在一起看比较甜,所以今天更了两次~不要漏啦
第31章 猜疑
单子淮已经两年多没见到自己的继父了,那次他脖子上的血淋淋沥沥地淌,他似乎没有什么感觉,拉着单然就往外走。
他头也不回得逃跑,只想逃开这一片狼藉。
“单然,叔叔刚刚对你做了什么?”单子淮蹲下来,双手紧紧抓着单然的手臂。
室外的雨下得很大,好像水直接淋在彼此的身上:“告诉我,叔叔做了什么?”
单然咬着唇,只是摇头。
“跟哥哥去医院。”单子淮不由分手地就拽起单然,往前走,但是单然却反方向地把单子淮往后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