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与迟(128)
“那真是,好巧啊。”
“就是很巧。”
两人终于对视着,单子淮的眼睛还是圆滚滚的,亲切可爱,但是单子淮给人的感觉和当初不同了,有种很遥远的疏远感。
反而让苏哲聿想起了最早认识的单子淮,那个孤僻奇怪的少年,总是把自己隔阂在自己的墙里。
十八岁的时候,他可以说是厚脸皮地硬生生闯入了单子淮的生活,但之后却又用伤人的话主动结束了这段关系。
因为十八岁的时候,他想成为对方的乌托邦,可之后才发现,自己也只是成年人这场疲惫洪流中无能为力的一环,被裹挟着成为了彼此最讨厌的模样。
“那个......”苏哲聿迟疑着开口,想问问单子淮近来过得如何,但是话音未起,门剧烈地被撞开了。
酥酥用头顶开了门,又冲到了单子淮身边,他似乎不太信任苏哲聿,冲来挡在自己主人和苏哲聿中间不让两者太过于靠近。
“怎么不听话?”单子淮也给酥酥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伸手拍了下大狗。
苏哲聿记得单子淮曾经并不喜欢小动物,无论是曾经s市巷里老家那只花脸猫,还是他提出过无数次想养小动物的愿望,都被单子淮无情冷漠。
但是眼前的大狗,看着倒是和单子淮亲切得很。
“养真好,多大了?”见酥酥毛茸茸的一身膘,苏哲聿问道,边问着边从床上下来。
“一岁半,前些年住院时候医院后门捡的。”
住院时候?苏哲聿心里嘀咕了一下,想问单子淮为什么会住院,但是见单子淮没有想继续说下去的样子,就不再开口了。
可能是感觉到这个陌生人在谈论自己,酥酥又冲着苏哲聿叫了起来。
“酥酥,安静。”单子淮蹲下身,又拍拍酥酥的头:“礼貌知道吗?小狗要礼貌。”
酥酥还是不听,喉咙口发出呜咽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这里人少,酥酥又是捡来的,所以比较认生。”单子淮有些抱歉地解释道,面无表情地拽着酥酥脖子上项圈,把它拽到门外狗笼里,训了几句不许再叫了。
见酥酥果然不叫了,苏哲聿心里觉得好玩,单子淮对小动物的耐心明显仍然不多,但是看得出来他把小狗养得很是用心。
“话说这只狗叫......苏苏?”看着单子淮一句又一句“苏苏”地叫,田园犬尾巴摇得快要断掉。
“随便取的名字。”单子淮语气淡淡地说完,顿了一下,挺刻意地补充了一句:“没有暗示前男友是狗的意思。”
“没事,做人做狗没区别。”苏哲聿说着,脸上忍不住笑意,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单子淮每天还会叫着“苏”这个字音,有种挺开心的感觉。
虽然是在叫狗。
“你的东西,我救你出来时候来不及都带着,只挑着重要的拿上了。”把酥酥关好,单子淮又进来了,同时拿来了一堆零碎的东西。
是苏哲聿的证件,还有一个小盒子。
“啊,你居然还把这个带上了。”苏哲聿没有接过证件,但是接过了盒子。
“你攥在怀里的,是比较重要的东西吧。”
“我爸爸给我的手表,骑马时候怕弄丢了就摘下了。”苏哲聿笑了笑,说到这里,两个人忽然同时沉默了。
苏哲聿早就注意到了,单子淮手腕上早就没有那块手表,那块他妈妈病重时候托付的那块手表。
也是意料之中,毕竟分手这么久了。
苏哲聿笑了笑,晃了晃盒子换了个话题:“里面还有个东西,你熟悉的。”
盒子晃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好像是木制的小珠子。
“嗯?”单子淮抬眼,示意苏哲聿说下去,同时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点上了。
“你当初送我的十八籽。”苏哲聿说道:“戴习惯了,就一直戴着,前几天在村里的时候忽然整个断开了,我找了好一会才捡起来一部分。”
“然后今天就被你救下来了,就好像是挡灾了。”苏哲聿说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玄学原因在,好神奇。”
“只管信,不管问。”单子淮淡淡说道。
这句话,好像自己曾经说过。
苏哲聿转头看正倚着窗口吸烟的单子淮,对方穿着一件磨坏了的厚绒夹克,显得很专业且老气,但里面露出的还是浅灰色的戴帽卫衣,是单子淮曾经就喜欢穿的类型。
因为在吸烟,单子淮开了一点窗,烟淡淡地绕了单子淮一圈,和窗外飘进来的雪一起,让单子淮看起来,距离自己很遥远。
外面的风很凌冽,把单子淮的额发往后吹,露出了额头上不好看的伤疤。
苏哲聿目光忍不住顿住,疤痕很深,看上去时间已经久远了。
苏哲聿的心口忽然好像被抽动了一下,他记得早在十年前,他第一次到单子淮的家里为他给他补课,因为伏案衣领下垂,露出了脖子下可怕的疤痕。
还有单子淮的背上那些被家暴过的痕迹,时间久远之后之剩下了浅浅的颜色沉淀,但是每次看到这样的身体,他都会忍不住把单子淮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他现在也很想抱住单子淮,问问他这几年在这片地方是不是很辛苦,问问他为什么受了伤,或者问问他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小淮......”
听到声音,单子淮微微转过头,苏哲聿感觉万般言语到嘴边都卡住了。
他们在五年前就彻底结束了,是他亲手宣判的死刑。
单子淮看向自己,额前的头发被分吹得分开,伤疤横在额头上。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最后,苏哲聿看着这道伤疤问道。
单子淮吞云吐雾的动作慢了半拍,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
“还好。”单子淮只是笑笑,他们两人说话时候烟雾迷蒙缠绕在一起,但是单子淮却站得距离他很远。
“都过去了。”最后,单子淮说道:“反正日子总归要过下去,不是吗?”
单子淮话外有话,但是苏哲聿没有理解到,他醒来之后便把戒指摘下来放到口袋里,没有意识到单子淮在一旁,眼神冷淡地看着自己动作。
第103章 酸涩
单子淮把有些湿了的里衣脱掉,泡到水里,他没有烧热水,冰凉的水让他指关节冻成了淡粉色。
“你刚刚跑步去了吗?”
苏哲聿见单子淮赤着的上半身上有细密的汗,猜测道,见单子淮点头,忍不住笑了笑:“没想到你还保持着每天跑步。”
“习惯了。”单子淮回答道,他蹲在半身高的水池边洗衣服,加了一点皂粉,随着他的动作,上身隐约的肌肉线条变化着:“刚刚也看着外面雪停了,顺便去把雪铲了一下。”
以前单子淮的身子一直都很单薄,现在结实了不少,一看就是长时间野外工作锻炼出来的。
“你下次叫我起来,我也来帮忙。”
“没事,我干起来速度快些。”单子淮说着,把洗好的衣服扯起来拧干:“用卫星电话联系了外面,估计再过个一天就有人可以来接我们出山了。”
“那太好了。”
“对了,椅子上给你收拾了些能御寒的衣服。”
苏哲聿转头,见椅背上整整齐齐两套,一件是羽绒夹克,和单子淮身上的款式相同,估计是勘测站统一发的,还有一件厚绒卫衣。
苏哲聿的行李箱拜托搭乘直达巴士的燕小安一起带走了,所以他身边只有自己身上穿着的一套,西装冲锋衣确实不抵风寒。
“合身吗?”单子淮见苏哲聿换上了,便抬头问道。
“卫衣有点小。”夹克估计是单子淮某个同事的,厚绒卫衣一看就是单子淮自己的,灰色戴帽的款式和洗得发白的袖口。
“那我再给你找找。”
单子淮正好晾完了衣服,擦干了手,去里面屋子扯出一个挺大的纸箱子,箱子里是防潮袋,里面叠着整整齐齐的衣服,不少衣服乍一眼看都很眼熟,似乎是单子淮大学时候就常常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