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与迟(124)
那天上午的地理课上,在脑袋里空落落地响
“同学们你们知道吗,地理可以让时间回溯。”
“一直往西走,越过晨昏线和日界线,回道最初与你认识的那一天,是不是很浪漫同学们”
“老师,好尴尬啊。”
然后是全班哄堂大笑的声音,那天苏哲聿也在笑,然后这件事就埋在了中学的阳光中,不再被回忆起。
自己这是梦到曾经了吗?或者说,穿过了晨昏线,回到了某个曾经。
那天明明是个阴雨天,为什么这里阳光这样好。
头顶的风扇转得慢悠悠,好像没有这么慢的档,班级里没有人,但是耳边却有很多熟悉的人嘻笑喧嚣的声音。
只有后排趴着一个人,那个人身上披着白色的校服,后背因为呼吸而规律起伏着。
苏哲聿上前的时候有些犹豫,生怕打碎掉什么似的。
他走得很慢很慢,直到走到单子淮的面前,近得好像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单子淮。”
单子淮抬起头,好似刚睡醒般眯着眼,脸庞还是十八岁时候的样子,
光是看着他,就忍不住鼻子发酸。
“刚睡着,你真是的,又什么事情哇?”单子淮揉着眼,语气一如往常。
苏哲聿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怎么哭了呀,怎么了?”
梦里的单子淮连忙起身,慌乱地抹掉苏哲聿的眼泪,触感和温度很真实,单子淮的手总是柔软的,微凉的。
“对不起。”他喃喃说道。
“你干嘛,你好奇怪。”十八岁的单子淮似乎很疑惑,不知道苏哲聿为何道歉:“你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吗?把单然的小虎藏起来了?还是在一千米报名表上写我名字了?”
下午的教室没有人,只有斜斜的夕阳透过玻璃进来,苏哲聿忍不住笑了,可还是说不出话来,只把单子淮用力抱在怀里。
单子淮直起身子,也把苏哲聿拥到怀里,梦里是自由的,苏哲聿可以在梦里哭得不能自抑。
“好想念,这个夏天......”他抽噎着说。
“我们以后还有很多个夏天呀。”
苏哲聿愣住了,他感觉自己想再说什么,比如他想问单子淮是不是可以原谅他了?他也想问单子淮还愿意见见他吗?
他更想问问单子淮现在过得还好吗。
可是除了“对不起”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或者说,对着十八岁的彼此,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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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
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斜阳下沉,把车厢染成了橙黄色,正好到了一个中间转,过道上来往的人在上下穿梭,摆放行李。
“大哥哥,你怎么了呀?”
邻座是一对父女,爸爸抱着小女孩也睡着了,小女孩倒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苏哲聿。
小女孩的眼睛好像记忆里单子淮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圆润又湿乎乎的,让人容易联想到一些温柔的小动物,窗外斜阳笼罩下,泛着淡琥珀色。
“大哥哥别哭。”小女孩伸出手,触碰的苏哲聿的脸侧,这时候苏哲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大哥哥,你别哭......”
列车又启动了,车上短暂的嘈杂之后又归于了安静。
“好。”苏哲聿冲着小女孩微微笑着,抬手快速地抹掉了眼泪:“大哥哥不哭了。”
他转头继续看窗外夕阳,飞速向后倒退的建筑,阳光不断地变化,直到无尽绵延的山脉彻底挡住了。
五年过去了。
五年呢。
第99章 进山
进川的高铁漫长,后半程时候拥挤着不少热闹的游客,苏哲聿身边的父女下站后,变成了一群很年轻的大学生。
学生们一个个明显都很激动,小声却热烈地讨论着旅游目的地,苏哲聿零星听到了几个景点和雪山的声音,在一旁不由地想着年轻真好。
到站时侯,他一直等到热闹的人流走光之后,才不紧不慢下的车。也没有跟着人多的方向走,到了站台,他等着其他车厢的法院工作人员下来
巴士的指示牌还挺明显的,看着灵芝方向的车次,苏哲聿微微地出了神。
记忆里,单子淮好像也去过这个地方,他们分开了一个月,山里的信号是好是坏,每次通话都断断续续的。
他也清晰记得单子淮在每次电话里和自己说的话,比如仓栅古树下格桑花正好,还有触手可及的天与浩渺的山川,单子淮说他感觉自己很渺小。
“想啥呢?相思呢?”
后背忽然被用力地拍了一下,对方用劲很大,苏哲聿直接给拍了一个踉跄。
转头一看,是旻严,燕小安也跟在他身边。
北方呆了几年,不知道是不是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旻严身材比几年前更壮了,本就高挑的人这下子在人堆里更惹眼了。
“旻总真来了啊,你手上那个富婆离婚案还没,你还有功夫高原一日游?”苏哲聿笑着调侃道。
“怎么了,我休假一日游不行哇?”
“一日游不该去布达拉宫吗,怎么还跟着我们进山坳哇。”
“旻总说不能光让苏总出风头,他也要来。”燕小安从旻严身后钻出来,笑嘻嘻地补充。
年轻事务所规矩少,加上两个老板都是性子随意的人。燕小安在和两个老板倒是混得也熟
“别叫我旻总,叫旻哥。”旻严听出来两个人都在调侃自己,哼了声:“好心陪你们到这里来,一个个好心当作驴肝肺。”
“我看你是目的不纯哦。”苏哲聿压低了声音点明道。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旻严在追燕小安,这次明显是放心不下喜欢的女孩子,才跟了过来。
虽然苏哲聿并不乐意见到一个事务所的人有这种关系,但旻严是个随性的人,他也不想去干涉,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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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法院的人也陆续来了,苏哲聿转身和随行的法院工作人互相介绍了身份,一行人往出站口走,高法官说这里援藏干部回来接应他们。
“这一路辛苦,过会还要坐大半天的车,晕车药最好备一些。”高法官来过几次了,很是熟悉这条线路,转头和苏哲聿叮嘱道。
果然,进灵芝的路晃得从来不晕车的苏哲聿都忍不住感到头疼,加上刚来高原还有些不适应,大半车程他都闭着眼睛努力缓解不适。
可是一旦阖上眼,他就忍不住地回忆起高铁上的那个梦,那么地真实,单子淮的手指微凉又柔软,好像真的触摸到了对方一样。
他记得曾经也做过一次这么真实的梦,好像是,两年前。
他梦到单子淮站在自己的对面,不知为何,他站在一片黯淡的血色中,对方似乎听不见自己的呼喊,只是出了神的频频往后看。
后面是什么......苏哲聿只有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他朝着单子淮喊你等着我,不要回头,不要走试图去抓住单子淮。
那个梦很嘈杂,那种嘈杂声好像是故乡夏天的蝉鸣,也像是山体崩塌时候巨大的轰鸣。
单子淮转头的一瞬间,他醒来了,心脏跳得几乎快冲出胸膛,嘴里还喃喃念着等着他。
苏哲聿至今都不知道这个梦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还能回忆起那时候极为浓烈的不安,不安到几乎让人落下泪来。
进灵芝的路多崎岖难行,需要几天的行程,而他们的目的地更在县下的山区里,路都没有通,要骑马才能进。
旻严身上还有工作在,苏哲聿劝他还是趁着还有交通工具的时候中途折道回去吧。
旻严也无奈,便叮嘱了半天苏哲聿注意安全。
“好了好了,你这明显不是叮嘱给我听的。”苏哲聿打断掉旻严:“你去和小安说吧。”
“你还是应该选个男的跟你的。”结果旻严却忽然叹了口气,又一次和苏哲聿说道。
“小安第一个说要去,水平也达标,我们工作室磨合得也好,干嘛不让她去。”苏哲聿有些不解:“更何况,她大学里还去支教一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