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弟成了我老婆(9)
我原本想直接安排下去的,但齐康今晚的确很合我心意,于是我便象征性地咨询了一下他的意见:“我想送你去读书,你愿意么?”
他愣了一下,问了我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要花很多钱么?”
“对我而言,不算多,但读书可能会很辛苦。”
“是那种职业技校么?”
“不是,我准备送你直接去读大学。”
“但我根本没有入学的资格……”
“可以去中外合资的学校,有推荐信的话,你通过入学考试就可以去读。”
“许先生。”
他很郑重地叫我,神色有些为难,我心里有些不高兴,劝诫他听话的言语已经到了嘴边,只等待他的下半截话。
然后我听到他用很轻的声音说:“我可不可以重新高考一次?我听说,那种成人高考,没什么年龄的限制。”
我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年以前,我风尘仆仆地赶了回去,在大街上堵住了许久不见的他,甚至来不及寒暄几句,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你现在就回学校继续读书,还来得及赶上明年的高考,缺钱的话我给你,你不能一辈子呆在老家,和那个混账男人在一起。”
时隔多年,我依旧记得齐康那时候的表情,一开始是有些惊喜的,扬起嘴角似乎想笑,但听完我说的话,嘴角一点一点地回落了下去,他抿了抿嘴唇,像是在斟酌言语。我的大脑同样也在迅速地转动,想着他可能的借口,下定决心要堵住他所有的借口,即使是生拉硬拽,也要让他重新去读书。
然而,就在他开口之前,我听到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他大声地冲着齐康喊:“爸爸。”
齐康纠结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平静,他扭过头,像是演练了无数次一样,抱住了踉踉跄跄跑过来的男孩。
男孩约莫有七八岁,穿着崭新的羽绒服,和齐康身上破破烂烂的棉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齐康近乎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脸,问他“冷不冷”,又帮他把帽子下方的扣子扣好。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在看什么恐怖故事。
我从未想过,只比我大那么一点的齐康,会成为某个人的父亲,也从未想过,齐康会用那么慈爱的眼神,去看某个陌生的孩子。
惊恐和愤怒灼烧着我的理智,我攥紧自己的掌心,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问他:“这是谁的孩子?”
那小孩倒也有几分机灵,他一把抱住了齐康的脖子,扭过头对我说:“这是我爸爸,你是谁?”
“这是谁的孩子?”我已经顾不得其他人了,上前一步追问齐康。
“是我老公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齐康躲闪着我的眼神,用很小的声音回答,又仿佛被怀里的孩子激发了些许勇气,仰着头,说完了之前犹犹豫豫没有说出的话语,“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会回学校继续复读了,孩子还小,我得照顾他,我之前也考过了,没考上,这或许就是我的命吧……”
“你去年是发了高烧才高考失误的,再考一次肯定能上重点学校,齐康你想想清楚,你和这小子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你不欠他的,孩子让他亲生夫妻去照顾,你得读书……”
“哇——”小男孩抱着齐康,突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他死死地抱着齐康,像寄生的藤蔓一样死死地束缚着自己的宿主。
齐康手足无措地哄着他,满心满眼地盯着他看,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我还在一旁看着,只得急促地对我说:“我该回去了,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忙活着,回头再联系,啊。”
“你认识那个男人刚多久,你现在已经和他同居了么?过年都不回自己家了么?”
我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的胳膊,他抱着孩子后退了几步,有些恐惧地看着我。
“我和他已经结婚了……许皓然,我早就没有自己的家了。”
他的嗓音里带了一点哭腔,他像是哭了,但我盯着他的脸看,又没有看到哪怕一滴的眼泪,他只是漠然地看着我。
我像是离开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感觉自己已经濒临窒息。
我试图靠近他们,换来的是男孩更加癫狂的嚎哭,以及齐康更加警惕的眼神。
仿佛我是拆散他们的大坏蛋,是传说中需要被打倒的反派。
我放弃了与齐康继续沟通,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了齐康,我说:“这是给你的学费,你先拿着。”
齐康推拒着不要,撕扯之间,他那便宜儿子却一把抓住了信封,揣到了怀里,破涕而笑,又嚣张地向我摆鬼脸。
齐康小声地哄着他那儿子:“把信封还给叔叔,这钱你不能拿。”
小孩子却委屈巴巴地再次哭了起来。
我盯着这一对毫无关系的“父子”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我意识到,我已经救不了齐康了。
这是属于他的劫难,而很显然的,他不撞南墙绝对不会回头。
人也见了,钱也给了,他未来怎么走,那是他的事了。
我最后看了齐康一眼,扭过头一步步踏着雪、向来时的方向走。
这一幕在未来的日子里,无数次在我的脑海里、在我的梦境里重塑,但无论哪一次,我都没有听到齐康喊住我。
——他忙于照顾他的便宜儿子,他来不及抬头看一眼我。
——他不知道我扭头离开了他的世界,也不知晓为了他见他这一面我究竟付出了什么。
——我想救他,但他不想。
时隔多年,他却对我说,他想好好读个书,想去高考,想去读个大学。
我的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不显露,我捏了捏自己的无名指,用很平静的语气回他:“我名下有一所私立学校,别走成人高考了,直接走正常的高考途径,但你底子太差了,还是在家先学习,明天起我会安排专人给你补课。”
“谢谢……”他像是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好说话,也没想到我不仅答应了他的要求还让一切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远超过他的预期。
我冲他笑了一下,很温柔也很阳光的那种,我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拉黑你那便宜儿子,从此以后,再也不准和他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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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齐康沉默了一会儿,给出了我预料中的答案:“好。”
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我,说:“你来帮我操作。”
我把手机退了回去,说:“我来教你,你亲自操作。”
齐康的通讯录倒还算正常,备注他那便宜儿子,不是写的儿子,而是用的姓名。
他儿子姓丁,大名叫丁龙,这个名字据说是他前夫起的。
我几乎是手把手教齐康将丁龙拉入了黑名单,又将丁龙的联系方式按下了删除键。
我问齐康有没有其他的社交软件,齐康茫然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以前有一个□□号,但是太多年没上去过了,可能已经被系统收回了。
——只有一个□□号,而且很多年都没有登录过去了。
在我享受着网络带给我的便捷生活的时候,我从未想过,齐康竟然被互联网抛弃了。
当他无法接触到网络上的信息的时候,无形之中,他的思维方式就被禁锢在“家庭”和周围的一小圈人中,渐渐地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这么看来,齐康的确有一些可怜,但我刚刚升起一点怜悯的情绪,又很快消散殆尽了。
这是齐康自己选择的道路,我曾经试图救过他,但他拒绝了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