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79)
周颂把手搭在额迹挡阳光,点了下头。
秦骁:“你怎么走?去搭地铁吗?”
周颂:“打车。”
秦骁眼睛一亮:“我送你吧,正好你省一笔打车钱。”
周颂看了眼那辆停在路边的白色瑞途,似乎找不到理由回绝他,便道:“那就麻烦你了。”
上了车,周颂坐在副驾驶,看了看摆在驾驶台上一尊玉佛,问:“这车是你的?”
秦骁道:“不不不,是我老板的车,我开出来帮他加油。”
他似乎很高兴,笑出左脸深深的酒窝和一颗虎牙,显露出与他高大的身材不相符的纯朴和稚气。周颂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总是一副面朝阳光万物生长的生机勃勃的模样,但却是能被他的情绪感染几分。
自打和秦骁重逢到现在,他一共和秦骁说了不到两句话,此时坐在车里,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主动挑起一些话题,否则会显得太过高傲冷漠。
周颂问道:“你刚才说找到工作了是吗?”
秦骁道:“是啊,我白天在洗车行上班,晚上在夜店看场子。”
周颂:“租房子住吗?”
秦骁:“对,和几个朋友合租。哎呀,光顾着说话了,我还不知道你住哪儿呢。”
周颂说出地址,秦骁初来乍到不熟悉路,所以打开了导航。周颂又问:“你来聿城多久了?”
秦骁:“一个多星期了吧。”
周颂思虑片刻,道:“如果你想找到刘倩,我可以帮忙。”
秦骁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口中的刘倩是自己的生母,迟疑道:“我......我暂时还没准备好,我打算先安顿下来再去找她。”
周颂选择不把自己参与侦破方亚庆杀人案一事告诉他,也不告诉他方亚庆杀人背后的动机。因为自从秦骁被拐离聿城开始,他就变成了一个局外人,虽说方亚庆作案由他而起,但是他却很无辜。就算他知道了真相,除了增添自己的心理压力,背负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秦骁偏过头看了看周颂,嘿嘿笑道:“你留长头发了,和照片上不太像,我差点没认出来。”
周颂:“你见过我照片?”
秦骁:“网上有很多啊,不过我上次搜你的照片是半年前了,刚才在车里看到你,我都没敢认。”
周颂面朝窗外,稍稍弯起唇角:“不敢认,但是敢尾随。”
秦骁以为他在怪罪,忙道:“我我我是想确认是不是你,你别生气,我不是想跟踪你。”
周颂浅浅一笑:“我没生气,我在开玩笑。”
秦骁很捧场地笑了起来:“啊,开玩笑啊,好笑好笑。”
他把周颂送到楼底下,周颂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和他道了再见,然后站在路边礼貌地等他先走。
秦骁抓着后脑勺犹豫再三:“那个,周颂,能不能留个电话?”
周颂这才想起他们还没留电话,拿出手机道:“你号码多少?”
秦骁说出一串手机号,周颂拨出去,他的手机立刻就响了。周颂挂了电话,也把他的号码保存,道:“你知道我的号码,也知道我住在哪里,有事的话随时找我。”
秦骁乐颠颠地保存了他的手机号:“好嘞,你上去吧,我走了啊。”
周颂目送他的车开出甬道,逐渐消失,心里这才涌起一二分旧友重逢的况味。
回到家,他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驱散一些身上的暑气,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凉的果啤。放在流离台上的手机响了,是备注‘秦骁’打来的电话。他拿起手机转过身倚着流离台,喝了一口果啤然后接通了电话。
秦骁:“是我啊。”
周颂:“嗯,我知道。”
秦骁憨憨地笑了几声:“就是想问问你,你的微|信号绑的是你这个手机号吗?”
周颂:“嗯。”
秦骁:“昵称是一串英文,头像是蓝猫的就是你吧?”
周颂被他逗笑了:“那不是蓝猫,是汤姆猫。”
秦骁:“啊对对对对,是猫和老鼠里的汤姆。那我加你了哈。”
周颂挂了电话,打开微|信,果然收到一条好友验证。秦骁的微|信昵称是‘不吃菠菜’,头像是卡通人物大力水手。周颂通过了消息验证,正在改备注,秦骁的消息就发过来了,是一个张嘴大笑的表情包。
周颂回了个微笑的表情,秦骁又发来消息: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饭。
周颂想了想,很快回复:有。
秦骁:太好了,我这就找地方,明天把地址发你。你休息吧,刚才在车上我见你很没精神,赶紧睡一觉吧。
秦骁说的对,他的确需要补觉。他拿着手机往卧室走,退出和秦骁的聊天页面,这才发现韩飞鹭又发来了几条未读消息,点进去,满屏都是韩飞鹭发来的语音方阵,从今天凌晨发到现在,一共二十多条,他一条都没听,每一条语音后面都是小红点。
进了卧室躺在床上,周颂随便点开一条,语音开始播放:我还欠你一顿饭呢,你挑地方,明天晚上我请你——
不等语音放完,周颂很不耐烦地按停了语音,回复三个字:没时间。
消息刚发出去,韩飞鹭立刻秒回。但是周颂看都没看,把手机关机扔到床头柜上,阖眼睡了。
第3章 要最艳的红色
次日早晨,周颂一醒来就感到头晕脑胀,掀开沉重的眼皮往窗外看,发现昨晚窗户没关紧,风透进来吹动窗帘,带着湿润潮湿的水汽,昨夜下了一场大雨。
他赤脚下了床,把窗户拉开走到阳台上,阳台地板湿漉漉的。他撑着栏杆往天边看,太阳正起升,掩印在云层后散射出万道光芒,空气中还沉积着水汽分子和悬停的微风。今天天气很好,但是他却病了。
昨夜下雨了,他没关好窗户,被风吹了一宿,所以今天又发烧了。还有一层原因是他上次发烧就没好利索,病症没有痊愈只是潜伏,今天彻底爆发了,双脚沾地的瞬间天旋地转,险些一头栽倒。
他走出卧室,看到餐厅桌上摆着早餐,得知刚才蔡姐来过。上次蔡姐给他买的退烧药不知放在哪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头反而更加疼了,于是放弃寻找,喝了半杯热水回到卧室继续睡觉。迷迷糊糊睡到晌午,梦里一直找水喝,最后口干舌燥的醒来。他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杯子喝了半杯水,丢开杯子打算继续睡,但隐约听到门铃声,躺在床上集中精神听了一会儿,门铃声越来越清晰。
有人来了,但是周颂丝毫不愿离开床铺,想耗到对方离开。但是门铃一直响个不停,吵得他无法入睡。他恼火地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板上冲去开门,一把拽开房门结果看到了韩飞鹭的脸。
韩飞鹭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掐着腰,板着脸恶人先告状:“我按了半个小时门铃你没听见?耳朵退化了?”
周颂气不打一处来,想骂人,但嗓子又干又涩又疼,狠狠瞪他一眼就要关门。
韩飞鹭手疾眼快把门挡住,身子一斜钻了进去,像个登堂入室的土匪:“干嘛把门锁密码换了?担心我闯你的空门?”
周颂呼通一声把门摔上,径直走到厨房去倒水。
韩飞鹭跟过去,弯下腰看他的脸,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你怎么了?脸儿咋这么白?”
周颂本来就皮肤白,发了烧,脸颊和耳朵浮现烟蒙蒙的淡红色,眼睛里水蒸雾霭。整个人犹如微风揉皱的春水,飘升起掺了金色阳光的水蒸气,像个玻璃制的人,仿佛多看几眼就碎了。
周颂喝了半杯水,把水杯丢在流离台上:“生病了,发烧了,身体不舒服,不够明显吗?”
水杯没搁稳,骨碌碌往外滚,韩飞鹭把杯子扶正,勾着头仔细看他的脸:“发烧了?脸色是不太对,烧多少度?”
他想摸周颂的额头,但被周颂一把推开:“不想看到我病死就赶紧走,别打扰我休息。”
他丢下韩飞鹭回到卧室,躺在床上,耳朵留意听外面客厅里的动静。韩飞鹭似乎没走,因为他一直没听到关门声,但客厅里又很安静。外面安静了有十分钟左右,房门突然响了一声,想来是韩飞鹭离开的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