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201)
周灵均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粱桭进厨房忙了一会儿,把两碗白粥端到餐厅,又把刚才买回来的烧麦一只只拣进盘子里,道:“吃饭了。”
小金毛跟着周灵均去了餐厅,周灵均拉开椅子坐下,看到盘子里的烧麦,问:“是小区旁边早餐店的烧麦?”
粱桭:“对,昨天你说想吃。”
周灵均不记得自己昨天说过想吃那家店的烧麦,或许他只是顺嘴提了一句,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两人相坐无言各自吃饭,粱桭频频看他脸色,早餐吃了一半时才说:“昨天晚上董事长和我通过电话,他想让你休假,在你休息期间,我会配合郑副总处理好公司的事务。”
周灵均脸上毫无涟漪:“是董事会想让我休假,还是你想让我休假。”
粱桭笑道:“医生让你多休息,但是从年初到现在你都没歇几天,这段时间就在家好好休养,公司的事我会帮你盯着。”
周灵均掰开一只烧麦,将一半放在掌心喂给橘子吃:“我下午要带橘子去看医生,昨天带它去小区花园散步,邻居说它后腿跑起来无力。”
粱桭递给他一张纸让他擦手,道:“我今天早点下班,等我回来我带它去医院。”
周灵均微微蹙眉,想说点什么,但忍住了。
粱桭又道:“以后你不要带它去花园,花园里花粉重,你又有鼻炎,每年到了春夏季节——”
他说着话,瞥见周灵均脸色不对,便停下来笑了笑:“大哥,怎么了?”
周灵均放下筷子,抬眼看着他:“你是打算永远不让我出门吗?”
粱桭佯作轻松地笑道:“怎么会呢,我只是——”
周灵均冷冷地打断他:“前天你替我推掉了和老同学的聚会,昨天替我推掉了老姜的球局。今天告诉我,以后我不用去公司上班,带橘子去医院也不可以,连去花园散步都不行。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我关在家里一辈子?”说着,他自讽一笑,“不对,我哪有一辈子,应该说是我所剩不多的余生。”
粱桭的脸色也逐渐变凉,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
周灵均正色道:“我为什么生你的气?”
粱桭:“因为我,小颂才落实罪名。”
周灵均摇摇头:“小颂是否有罪,警方会调查清楚,我不会为此迁怒于你。我生你的气,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他。”
粱桭沉默着喝了几勺粥,才道:“其实我是在乎他的。”
周灵均:“如果你真的在乎他,你应该告诉我子豪看到的一切。那么重要的事,你就像没发生过一样,瞒着我给小颂订机票,哪怕他会落实畏罪潜逃的罪名。我知道你为什么着急把小颂送走,你想让他单独承担风险,你不想让他牵累到我。说到底,你根本不在乎他是否犯罪,你在乎的只是他会对我产生不好的影响。”
周灵均说的全对,粱桭无从辩驳,端起碗筷去了厨房,边洗碗边说:“我承认我是怕他影响到你,我也承认我没那么在乎他。但是我不认为我有错,我只是无法做到对所有人都重情而已。”
周灵均再一次为他的冷漠而伤心:“可他是小颂。”
粱桭关上水龙头,手撑着厨台叹出一口气,像是有些累了:“对我而言,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你,和除你之外的人。除了你,其他人全都不重要。”
周灵均说不上自己是惊讶更多还是失望更多:“你怎么能这么想?”
粱桭从厨房走出来:“我就是这么想的,你可以说我自私凉薄,但是我没错。”
他回到卧室,在床头柜上找到周灵均的手机,更改本机设置,确认这台手机暂时无法链接任何WIFI才把手机放回原位。他换好衣服走出来,打着领带说:“家里的路由器出问题了,暂时没法上网,我晚上回来修。”
周灵均抱着橘子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问:“有小颂的消息吗?”
有,当然有,现在网络上铺天盖地全是周颂放火烧死江潮的视频,所以粱桭才断了家里的网,不许他出门,尽量斩断他和外界的联系。但是粱桭当然不会告诉他:“现在还没有,如果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粱桭蹲在沙发前,摸了摸橘子的脑袋:“你别胡思乱想,在家好好休息,等我下班我们一起带它去看医生。”
周灵均垂眼静默,手指轻抬了一下,想说点什么,但一字未说。
粱桭拿上公文包和车钥匙下楼,刚出单元楼,就见自己的车前站着一个穿黑T休闲裤戴墨镜的男人,那人见他出来,摘掉墨镜对他招了下手,是韩飞鹭。
他缓步走过去,笑道:“韩警官。”
韩飞鹭:“上班?”
粱桭:“对。”
韩飞鹭往他身后的单元楼看了一眼:“周灵均呢?”
粱桭:“他在家,有点不舒服。”
韩飞鹭拍了下粱桭的SUV车顶:“我打车来的,正好蹭你的车,我坐到你们公司楼下。”
粱桭看看手表,道:“抱歉韩警官,我现在要去机场接合作商。”
他把韩飞鹭挤开,打开车门把公文包扔在后座,上车要走时,韩飞鹭弯腰透过车窗看着他,笑道:“那你忙吧,我上去看看周总。”
韩飞鹭很懂得捏他的软肋,他不得不妥协:“上车。”
韩飞鹭坐在副驾驶,粱桭开车驶出小区。清晨的路况一直都很堵,所以车走得很慢,韩飞鹭把车窗放下来,拿出烟盒问:“介意吗?”
粱桭:“不介意。”
韩飞鹭:“这两天看新闻了吗?”
粱桭明知故问:“什么新闻?”
韩飞鹭咬着烟嘴儿来回磨了两圈,才说:“周颂发到网上一段视频。”
粱桭若无其事道:“是吗?我没看过。”
韩飞鹭知道粱桭在装糊涂,但是他也实在不想多说,所以草草揭过:“周颂从失踪到现在,联系过你和周灵均没有?”
粱桭难得说了句实话:“没有。”
韩飞鹭看他一眼,别有内涵地笑了笑:“我信你。”
粱桭:“信我什么?”
韩飞鹭:“我算是看清楚了,周颂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我相信你可以对他做到大义灭亲。”
粱桭淡然一笑:“那么周颂对你来说算什么?”
这句话像把剑插在韩飞鹭心口,他哽住好一会儿,道:“他在我眼里只是一名在逃嫌犯。”
粱桭笑了笑,不置可否。
韩飞鹭把烟伸到窗外掸了掸烟灰:“陆屹然家里出事儿了。”
乍一听到陆屹然的名字,粱桭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镇定自若:“出什么事了?”
韩飞鹭:“他有个表哥叫彭家树,前两天彭家树把他二伯杀了。”
他太过简明扼要,粱桭找不到重点:“所以呢?”
韩飞鹭朝他转过头,看着他说:“我们把彭家树送到医院做检查,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的脑子被人打开翻了一遍。”
粱桭闻言,心中波涛汹涌。
透过他的眼睛,韩飞鹭能看出他在想一些事情,又道:“医生说他的脑前额叶被摘除了,人被摘除前额叶之后相当于被抹除记忆和一切感官知觉,说通俗一点,会变成傻子。”
粱桭默默深吸一口气,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韩飞鹭置若罔闻,继续说:“认识贾青吗?”
粱桭想了想,道:“不认识。”
韩飞鹭:“他老婆叫邓兰兰,得了脑癌,也在中心医院看病。”
粱桭没有搭腔,平稳地转弯驶过路口。
韩飞鹭:“邓兰兰的父母前两天被杀,妹妹邓萌萌也被杀死溶尸。”
粱桭目光一颤,还是没有说话。
韩飞鹭盯着他的脸:“邓兰兰和陆屹然都和吴启平有过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