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68)
周颂道:“潘少杰的计划发生了变故。”
韩飞鹭:“什么变故?”
周颂:“那第四个人就是变故。他藏在暗处,没人知道他来到了酒店,他想杀谁就杀谁。你只从监控里看到李文杰从潘少杰房间出来,就怀疑李文杰是凶手,这没错。但是还有一种可能。杏子甜吗?给我一个。”
韩飞鹭一直在吃那些青杏,吃得津津有味,周颂好奇不应季的杏是什么味道,忍不住向他伸手讨要。
韩飞鹭挑了个大的放在他手心儿,他刚放进嘴里,脸立刻就皱了起来:“这么酸你是怎么咽下去的?你没有味觉吗?”
韩飞鹭笑了笑,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我又没说是甜的,吐了吧。”
吐出来太不雅,周颂强咽下去,端起泡满圣女果的杯子连喝好口水。
韩飞鹭又抓了一把酸涩的青杏:“你刚才说还有另一种可能,哪一种?”
周颂慢悠悠把杯子放下,才道:“李文杰从潘少杰的房间离开时,有没有可能潘少杰还活着?凶手本该从阳台潜入李文杰的房间杀死李文杰,但是他却留在了潘少杰的房间,等李文杰走后,他杀死了潘少杰,嫁祸给了李文杰。”
韩飞鹭:“那他怎么离开现场?”
周颂:“杀死潘少杰,他从阳台进入8011房,也就是李文杰的房间。那时候李文杰已经退房了,他只需要等到保洁去打扫卫生,就可以从正门离开。离开房间后走楼梯下楼,楼梯间没有监控,他只需要避开停车场的监控就能溜之大吉。”
韩飞鹭:“从房间正门离开?那天的监控可全天开着,他就不担心被监控拍到?”
周颂道:“我刚才看到8楼楼道只有一个摄像头,8011号房在摄像头后方,因为角度限制,摄像头只能拍到进出8011号房的人的上半身。他只需要蹲下或者趴下,就能避开楼道监控。”
听到这里,韩飞鹭无话可说,端起杯子,道:“来。”
周颂不明所以:“来什么?”
韩飞鹭有点无语:“敬你一杯。”
周颂也把杯子端起来和他碰了一下,看着他抽起杯底把剩下半杯苏打水全喝光了,抿起唇角道:“以上全是我的猜测,我不为准确性负责。”
韩飞鹭搁下杯子,向他招招手:“行了,咱们回去。”
张丽薇把他们送到大门外,韩飞鹭临走时又盯上了她的右手,问:“你指甲怎么了?”
张丽薇看看自己的手:“什么?”
韩飞鹭眼尖心细,刚才来时看到她全手都做了美甲,这么一会儿功夫,右手食指和拇指的美甲却不见了。“你不是做了指甲吗?右手怎么秃了?”
张丽薇道:“哦,我做的不是美甲,是贴的穿戴甲,很容易卸掉。我觉得干活儿不方便,就卸了几个。”
韩飞鹭陪以前的女友去做过指甲,但是穿戴甲还是第一次听说:“穿戴甲和美甲不一样?”
张丽薇:“不是的,做美甲比较麻烦,没有一两个小时做不下来。穿戴甲只需要一两分钟就可以贴好。”
她把卸下来的穿戴甲装在口袋里,拿出来给韩飞鹭看。韩飞鹭向她要了一个,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着那只甲片,脸上若有所思。
周颂不知道他被一只穿戴甲蛊住了,躺在副驾驶座椅里滑着手机问:“怎么找那个神秘人?”
韩飞鹭道:“找冯达年,既然他们是一伙的,这孙子一定知道第四个人是谁。”
周颂暗暗瞥他一眼,他说话的语气低沉又凌厉,像是要去弄死个把人。他认识韩飞鹭这许久,还是头一次听到韩飞鹭把怒气表露在言语之间,可见韩飞鹭对冯达年的隐瞒有多气愤。
回到市区已经傍晚了,太阳坠到高楼的腰线,阳光深橘又浅红,斜照下来刺得人眼睛睁不开。韩飞鹭把车靠在路边停下,周颂下了车。为了遮挡夕阳刺眼的光线,韩飞鹭又把墨镜戴上了,胳膊搭在车窗上向周颂龇牙一笑:“还用我跟你说点客套话吗?”
周颂瞥他一眼,道:“省省吧。”说完摆了下手,沿着人行道走了。
韩飞鹭升起车窗,把车开进如瀑的车流中打算回单位。车子走走停停间,手机响了,他戴上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喂?”
穆雪橙道:“老大,我终于找到保洁阿姨的照片了。”
韩飞鹭:“她和行李箱合照的那张?”
穆雪橙:“嗯呢,我想秃了头也想不到你为什么非要找一只行李箱啊。”
韩飞鹭:“废话少说几句,把照片发给我。”
他挂了电话,等了不到几秒钟,微|信收到一张照片。前方恰好到了路口,他把车停下,拿起手机细看。照片上是保洁阿姨拉着行李箱站在旅行社门前准备出发时的一张照片,行李箱的全貌拍的很清晰,是一只暗红色的箱子,拉杆是银色的,毫无特别之处,属于随处可见的地摊货,但是他发现行李箱侧面的提手上缝着一圈红底儿百花的布。
看到那圈红布,韩飞鹭精神一振,立刻放大图片,仔仔细细看提手处的细节,眼睛里亮幽幽的烧起一团火。他迅速拨出穆雪橙的电话,问:“李燃在哪儿?”
穆雪橙:“今天中午放了,咱们对她的刑拘已经到了时间。”
韩飞鹭:“赶快找到她!”
车流动了,韩飞鹭扔下手机,加速穿过路口,向李燃家方向驶去。
几天前他和顾海第一次去找李燃,在李燃的卧室衣柜里见过一只红色行李箱,因为那只行李箱左侧的提手上缝着红色布条,所以他多看了两眼,留有印象。刚才看到保洁丢失的行李箱,竟然和那只被李燃藏在衣柜里的行李箱一模一样!
他把车停在单元楼底下,跑上二楼,201室房门紧闭,他正敲门时,沿着楼梯上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妈。韩飞鹭一眼认出了她,上次他和顾海来找李燃,李燃在楼下和她聊天,还逗弄她怀里的小婴儿,貌似和李燃很熟悉。
大妈看见韩飞鹭,警惕地问道:“你找谁?”
韩飞鹭出示自己的证件,指着201室,问:“我找住在这儿的一个女人,她叫李燃,您认识吗?”
大妈道:“小李呀,我当然认识,我就住在她对面。”她走到202房门前,在兜里寻摸钥匙。
韩飞鹭又问:“她今天回来过吗?”
大妈道:“没有,她都好几天没着家了。你给她打个电话吧。”说完,她打开房门进屋了。
韩飞鹭观察门上的锁,这是个老式的挂锁,他抓住锁头猛地用力往下拽,拽了两下,锁开了。他推门走进去,径直进入李燃的卧室,推开衣柜门,本站着一只红色皮箱的地方空空荡荡。他把衣柜和床下都找了一遍,均没有发现。突然,他瞥见卧室的窗户后面是小区内部的垃圾房,小区没有分设垃圾箱,居民们都得把垃圾提到垃圾房,再由垃圾车统一拉出小区。垃圾房左侧扔着一些装修用的木材废料,废料堆下就是那只红色行李箱!
韩飞鹭跑出去捡起行李箱,行李箱很轻,提起来底部还往下渗水。他把箱子拿回李燃家里,放在客厅地板上,打开箱子,发现箱子里面装着一团焦黑的物体,像是衣物被焚烧后结焦凝固的物质,他用力把这团固体撕开,在紧皱的内部发现一块手心儿大小的布料,布料上的图案他很眼熟,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李珂丢失的校服的图案。
看到这块布料,韩飞鹭眼前晃了一晃,他没想到冯达年口中被扔掉、李燃口中被蔡敏敏穿在身上的校服竟会出现在这只行李箱里。这件校服的确在李珂离开夜总会四楼房间时被李珂脱了下来,但没有被蔡敏敏穿上,也没有被冯达年扔掉,而是穿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李燃家里。那么校服究竟穿在谁身上,人此时在哪里?
答案还在这只箱子里,韩飞鹭从箱子里发现一根头发,这是一根黑色的长发,抻直了有二十公分左右,显然是女人的头发。这根头发的主人大概就是那天晚上代替李珂穿上校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