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欢(19)
“很累?”聂文柏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别靠在电梯上,脏。”
恍惚间商渝居然产生一种“他真的很在意我感受”的错觉。
于是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心中有点莫名其妙的情绪在滋生。
“聂文柏,”商渝很轻地叫了声眼前的男人,“谢谢你。”
他的道谢来得突兀而莫名其妙,聂文柏只是嗯了声,让商渝怀疑他是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也对,毕竟连商渝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奇奇怪怪,好像只是脑海中有了这么个念头,于是就说出来了。
换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直到出了电梯,商渝才听见他跟自己说:“不用觉得抱歉。”
商渝愣了瞬,聂文柏牵着他的手,找到一个空位坐下,他侧过身,不明所以地问他:“什么?”
聂文柏摸了摸他依旧滚烫的额,平静地陈述:“你不是麻烦。”
“谢谢”这个词往往被人用来回应旁人的善意,因为无法即刻偿还,所以用这种方式缓解心中的无所适从。
虽然他无法确定商渝是不是这么想的,但这么说总没有错。
商渝是一只娇贵的,需要顺着毛哄的猫,爱抚和柔软温暖的巢穴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留下。
医院里总是很多人,商渝等得昏昏沉沉,不由闭上眼打瞌睡,神思涣散间聂文柏似乎是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起身离开了会,回来时商渝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支体温计。
“你自己来用?”聂文柏低声问他,声音像隔了层雾般听不太清,“还是我帮你。”
商渝也没管他说了什么,只胡乱点点头嗯了声,重新闭上眼,聂文柏抬手托住他的脑袋,拇指揉搓着几缕被汗水濡湿的发,在一片滚烫的触感中有点好笑。
都这样了,还不打算来医院。
他单膝跪在商渝身前,将他的脑袋埋进自己肩上,动作轻柔地解开几颗扣子,将温度计塞了进去。
“商渝?”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胸腔里传出,商渝含糊地嗯了声,问他:“到我了?”
“还有一会,”聂文柏说,“你先站起来,别把温度计摔了。”
商渝有点烦,但还是迷迷瞪瞪地顺着他站起的力道起身,聂文柏拉着他坐在自己腿上,两个长腿男人就这么用怪异的姿势挤在医院的座椅上。
商渝被他的动作弄得清醒了片刻,身体有些僵硬,聂文柏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手掌插进他柔软的发间,带着他靠在自己肩头。
“这样睡舒服点,”他说,“我刚才问了,大概还要半小时。”
商渝发出意味不明的单字音节,今天的聂文柏实在不对劲,温情到让他觉得陌生。
会有人对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那么好吗?
商渝不太相信,但他没办法在病中思考聂文柏的用意,也想明白对方想从自己这里获得什么。
但他在短暂的怪异后迅速地适应了这种相处模式,嗅着男人身上很淡的香水味闭上眼。
总归对我来说是好事,他想,说不准这老男人是真开窍了,想跟我发展段亲密关系呢。
人总该有点梦想嘛。
……
商渝对自己的病情有些误判,他烧得很厉害,以至于在聂文柏将温度计送回分诊台后就立即进了急诊,医生直接给他开了现在已经很少用到的吊针,让聂文柏带着人去输液。
聂文柏的神情始终很冷静,只是下颌显得十分紧绷,商渝被他暂时放在了输液区坐着,离开聂文柏后他迅速在医院的吵闹声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中变得清醒,睁着眼坐在角落的位置发呆。
现在的输液区几乎没有人,他环顾了一圈,只有不远处的另一个角落里坐着一对情侣,女人脸色苍白地靠在那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肩上,很亲昵地说着什么,商渝收回视线,莫名想起了刚才的自己跟聂文柏。
好像要比他们更亲密一点。
他烧得浑身骨头都在疼,思维倒是很清醒,聂文柏今天的各种出格行为在他脑中来来回回打着转,最后汇聚成一个让商渝心生欣喜的结论:
自己对聂文柏来说,的确是特殊的。
或许在事情发生的当下他会因为不确定而选择转而言其他——毕竟再遇见聂文柏也不过是这个月的事,当年商渝追聂文晋时花了三个月,像聂文柏这种正派男人只会更难搞。
不过特殊也不能说明什么,商渝慢吞吞地想着,又不是只想玩玩,单单在聂文柏心里变成“特殊的”可完全不够。
他要成为聂文柏喜欢的人。
角落那对情侣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块地方还有人,男人低头亲了下女人的唇,商渝礼貌地收回视线,不再往那边看去。
这让等待的时间更加漫长,他无聊地望着外面的走廊,终于在许久之后看见提着药水回来的聂文柏,对方站在门口,第一时间对上了他的视线。
“商渝,”他听见聂文柏呼唤自己,“过来。”
商渝应了一声朝他走去,让自己露出个微笑。
“缴费的人很多吗,”他伸手去拿聂文柏手里的袋子,“我自己来就好,你先回去吧。”
他盯着聂文柏的眼睛,故意说:“我怎么把医药费转你?”
商渝总是很擅长用试探达成自己的目的,如他所愿的,聂文柏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说:“不用,我陪你。”
他用空着的手抓住商渝,往护士台走去。
“医药费不急,”聂文柏说,“可以先加个好友。”
商渝满意地挑了挑眉。
在和聂文柏重逢的半个月后,他终于要到了男人的微信。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指凌晨2点)
第16章 重要
加上好友后商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聂文柏的朋友圈,男人的朋友圈干干净净,只有几条和公司管理相关的转发以及金融新闻推送,他滑到底,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半年可见的提醒。
针头被护士精准地扎进血管,商渝轻轻嘶了声,熄灭了手机屏幕。
聂文柏站在旁边,手里提着他的吊瓶问护士:“会不会太快了?”
护士是个年轻的圆脸姑娘,视线克制却明显地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几圈,说:“这是正常速度,怕难受的话可以再调低一点。”
“不用。”
“好。”
商渝仰头去找聂文柏的眼睛,男人同样低下头,和他短暂地对视了一下。
“不会难受,”商渝抓住他的手腕,故意说,“你有事的话,不如先回去?”
聂文柏碰了碰他扎着针的手背,有点凉,于是他对护士说:“再调慢一点。”
“都说了不用,”商渝不满地啧了声,“你怎么不听我说话呢。”
聂文柏没理他,他就转头对护士露出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我跟这人没关系,别听他的。”
“商渝。”
聂文柏突然叫了他一声,神色有点不虞,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不用着急,”他克制地碰了碰商渝的额头,很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说,“别赶我走。”
商渝一下就成了哑巴,聂文柏的话太有歧义,他的心脏久违地在许多年后对同一个人做出了怦怦乱跳的反应。
老男人用那种语气说出这话,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他清了清嗓子,勉强用正常的语气说:“没赶你走。”
然后又飞快补充了句:“我巴不得你留下来呢。”
满室寂静中,护士默不作声地照着聂文柏的要求调好输液速度,清了清嗓子。
“还有一瓶药,”她对聂文柏说,“快打完的时候过来叫我们就好。”
聂文柏对她微微颔首:“多谢。”
他耐心地等着商渝站起身,提着吊瓶跟在身边往原来的座位走去,商渝现在清醒了许多,侧着头对他露出个笑容。
“您对看病的这一套流程很熟悉,”他意有所指地跟聂文柏说,“以前带别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