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欢(10)
脖颈间的手毫无征兆地松开,商渝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不受控制地往地上跪去。
不是的。
他在心底反驳,不是这样的,我一点也不喜欢。
聂文晋的声音不依不饶,笑声恶劣而刺耳。
“他就是一条狗。”
“你不凶一点,他还不满意呢。”
作者有话说:
本来是还有一章的,但临时开了个周末会议……嗯……所以明天再更了(滑跪道歉)
第8章 试探
商渝迟钝地感觉到聂文晋踹了踹自己,却还是垂着眼,神情空白而空洞,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只是为不可察地往前倾了些。
聂文柏的脚停在他眼前不远处,商渝不敢抬头,只能听见男人克制地深吸了口气。
“简直是胡闹!”他沉沉地,用压抑着怒意的声音呵斥,“不是你以为怎样就会是怎样!”
聂文晋抬着下巴,他明明站得比聂文柏高,却依然要用这种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气焰嚣张。
“对啊,不是你以为怎样就是怎样,”他阴阳怪气地复述男人刚才说的话,“所以你怎么又知道了?”
他近乎粗暴地将商渝从地上扯起来,拽着那截细瘦的手腕对聂文柏晃了晃,动作轻慢得好像是在摆弄自己的玩偶。
“来,”他笑着命令商渝,“对我们的好哥哥说——我没事,我很喜欢,关你屁事。”
商渝终于抬起眼,忍着心中的剧烈震颤跟聂文柏对上视线,有那么几秒的时间里,他甚至感到了自己的怯懦。
怕看见对方眼中的鄙夷,也怕看见倒影中狼狈的自己。
可聂文柏只是紧皱着眉,怒意明显眼神凌厉,深刻而沉重地落在他身上。
却也只是这样了。
没有厌恶、嫌弃、低视,也没有怜悯或者其他的什么情绪。
就好像……即使聂文晋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聂文柏也只会尊重他的喜好。
哪怕这不是那么的正常。
于是商渝第一次为自己这糟糕的三年过往感到忏悔。
可后悔跟早知道一样,永远都嫌晚,没人能在走到一半时回头,也没人能直接拨动时钟回到过去。
他已经无法改变自己是糟糕而稀烂的事实。
所以商渝顺从地靠在聂文晋怀里,对聂文柏扬起轻浮的,艳丽的笑:“嗯,我没事。”
后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过于秾丽的长相令他连伤心时都不像伤心,眼里水光湿润,于是什么情绪都变成了虚情假意。
聂文柏的呼吸悠长而克制,他没有立刻开口,商渝逃似的转头,轻声恳求聂文晋:“糟糕,我上班快迟到了。”
聂文晋哼笑了声,不依不饶地攥着他的手:“说完呀,说完就放你去上班。”
商渝只能一瞬不瞬地朝他展示着自己的羞怯与尴尬,轻声说:“可这明明是我们两个的私事……我不想让他知道。”
“对哥哥哪能有什么秘密呢,”聂文晋攥着他的手慢慢用力,“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商渝一下就感觉到他在生气,这是好几年来练就的敏锐直觉,为此究竟吃过多少苦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可他突然就在这一刻感到了厌烦。
没有人愿意永远哄一个小孩。
又或许是正品摆在了眼前,假货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后者的可能性其实更大,商渝意兴阑珊地抿着唇,在持久到几乎习惯的疼痛中沉默着,感受着聂文晋周身的气压愈发危险而不稳定。
用不了十秒,他冷漠地在心底告诉自己,聂文晋就会爆发,他会大喊大叫,会拳打脚踢砸东西,会……
聂文柏突然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朝楼下走去。
“九点钟,”他沉沉的嗓音慢悠悠地穿过夏日的光,“没有出现在办公室就算迟到。”
据商渝所知,迟到十分钟内扣五十,半小时扣一百,以聂文晋现在身无分文的情况来看,明显是承受不起的。
而现在已经是八点四十五。
聂文晋很大声地骂了句脏话,瞬间就没了作怪的兴致。
商渝被他随意地甩到一边,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感谢聂文柏,他想,幸好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而不是聂文晋这种抓着一点事就不肯放的神经病。
他追上聂文晋烦躁的脚步,用卑微的语气说:“我送你——”
“不用。”
聂文晋不出意外地更加烦躁,极明显地啧了声,头也不回地吼他:“会不会看情况啊你!该说话不说,不该说话又非得开口,滚开!”
商渝顺从地停下脚步,用受伤的神情目送着他摔门离去,又等了好一会才泄力般地往沙发上倒去。
闹了这么一出,那兄弟俩倒是不至于迟到,他就不一定了。
就不该故意误导聂文柏。
这种正经老男人实在有些让他……难以预料事情的发展和结果。
其实也不是不能预料。
商渝疲惫地叹了口气,控制着哪哪都难受的躯体从沙发上站起来。
一个正派的人怎么可能看着弱者受罪而没有任何作为?聂文柏肯定会对聂文晋进行管教,而从另外的角度来看,这也算是一种关心。
他可以把这当成对自己的关心。
商渝背上包出了门,燥热潮湿的空气和阳光一股脑地挤到身边,他不由眯起眼,心里的烦闷丝毫未减。
还是最近太缺爱。
不然又怎么会在对这样的生活习惯后还感到难以启齿的羞耻。
……
那天迟到令商渝造成了八十块的损失,他在接下来好几天的疲惫间隙狠狠地唾骂了句聂文晋,如果不是对方非要为了恶心聂文柏搞那么一出,怎么可能会迟到。
全然想不起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不过那天聂文柏突然放弃跟聂文晋对峙还是太出乎他的预料,毕竟那男人一看就是个不会轻易示弱的,主动结束这种明明自己占理的争执实在奇怪。
可能这就是传闻中敬业的总裁吧?几百万的生意哪能给这种小事耽搁。
商渝被自己的想法逗得轻笑了声,他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打开了新的文档。
晚上七点可不是能下班的时间。
落地窗外的夕阳恢弘而热烈,高耸入云的大厦上映着更远方的橙红云层,窗内灯火通明,键盘敲击声不绝于耳。
几乎没有人在这个点离开。
商渝干的是这两年新兴的行业,高大尚些叫做MCN,实际就是当互联网红人们背后的男人,干这行什么都要会,什么脚本打光拍摄剪辑数据维护,就算不要求全都会也得全都懂,累人又折磨,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工资还不错。
起码每个月还能攒下两三千。
等到忙完准备离开时窗外已经一片漆黑,他看了眼手机,置顶的聊天框没有新消息,屏幕上的字还是他早上起床时发送的:
“你今天会回来吗?”
小心翼翼的,连表情都不敢添加,非常符合商渝在聂文晋心中的形象。
商渝满意地摁灭屏幕,心情一下就舒畅起来。
聂文晋最近对那个年轻男孩很着迷,除了上班就是跟对方泡在一块,这让他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但偶尔还是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和对失去聂文晋的恐惧。
这样才能让对方更享受当下的快乐,忘记回来给他找麻烦。
谁会不想一个人享受清净的夜晚和常年开着空调的别墅呢?
商渝怀着这样的轻松心情按响门铃,蝉鸣在夜色的花园中喧嚣,他垂着眼回复工作群的消息,门咔哒一声被人打开。
“晚上好,”他一如既往地跟来人打招呼,以为是家政阿姨站在门后,“又忘带钥匙了,实在麻烦——”
后面的话在看见聂文柏的脸时戛然而止,商渝讶异了瞬,抬起手微笑着跟他重新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
聂文柏嗯了声,也说:“晚上好。”
他今天只穿了衬衫和没换的西装裤,袖口仔细地挽起,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结实的小臂,领口的扣子也开了一颗,额发松散地垂着,看起来有些随意和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