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情故事(56)
“你、你……这才五点多呢,他回来得可能挺晚。”
“没事儿。”
“要不,你进来等?”
乌天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用,我在这儿等就行,谢了啊,你快关门吧,进蚊子。”
男人表情纠结地关了门。
乌天去小区旁边的超市里买了盒风油精涂在胳膊和腿上,又走了一段路,找到个报停,买了本杂志。
然后他回到聂原家的楼道,靠墙站着,开始看杂志。
一本杂志看完了,八点过,乌天又去买了一本。
第二本看完了,十点一刻。
报停估计已经关门了。乌天站得脚麻,但这个点儿了也不敢像白天那样跺脚,该扰民了。
乌天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玩起了贪吃蛇。
再然后,手机只剩百分之十的电了。
这时已是十一点整。
乌天打了个哈欠,脚麻,肚子饿,一身粘腻的汗,真不舒服。
不过聂原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
乌天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二点零五。
他已经困得点头了。
“一、一楼西边儿——”
乌天倏然抬头,困意全无。
逼仄而昏暗的楼道里,三个人面面相觑,不,准确地说是乌天和聂原以及那个搂着聂原的男人面面相觑。
那男人率先打破沉默,屈起食指在聂原脸上轻佻地蹭了蹭:“我不喜欢三个人的,不过这哥们,倒是也可以……”
聂原“啪”地拍开他的手,直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向乌天:“还不滚?”
作者有话要说: :)
☆、蛋挞
凌晨一点,乌天和聂原对坐在肯德基的餐桌两端。
乌天肿着脸,聂原黑着脸。
这会儿肯德基里已经没别的顾客了,点餐员把头枕在胳膊上侧着脸玩手机。
聂原点了支烟——反正现在没的客人——慢慢地吸着,再慢慢把泛白的烟吐出来。乌天面前放了一个汉堡和一杯冰镇可乐,他没动,盛可乐的纸杯外壁上已经满是水珠。
“你不是饿了么?”聂原语气平淡,伸手在餐盘里的餐巾纸上抖了抖烟灰。
乌天没说话,也没动,只是低着头,右边颧骨那里高高肿起。
“我想起来件事儿,”聂原说:“高一的时候,那个寒假,我跟着你跑出来,晚上上网上饿了,你就带我打车到肯德基吃夜宵,你记得么?”
乌天抬起脸看着聂原,目光闪烁,他不知道聂原怎么会忽然提起他们在一起时的事情。
“记得。”
“那会儿是我第一次去肯德基,我记得是安平路上那家?”聂原笑笑:“当时被吓了一跳,真他妈贵,但是也真他妈好吃啊,尤其是那个蛋挞。”
“……什么蛋挞?”
“我怎么知道,当时都是你去点的,好像是红豆味儿的——过了这么久,光记得好吃,其实也不记得什么味道了。”
聂原话音刚落,乌天便起身走向点餐台。
“有没有红豆味儿的蛋挞?”乌天很久没来过肯德基了。
服务员一脸倦意,语气不大好:“只有葡式蛋挞。”
乌天没听懂她的意思,追问道:“葡式蛋挞是什么味儿的?”
“反正不是红豆味儿的。”
“……那就来两个葡式蛋挞吧。”
等着取餐的时候乌天回头看聂原,聂原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手撑着脑袋抽烟,侧脸冲着乌天。
他的头发有点长了,碎发堪堪遮住眼睛,只留给乌天瘦巴巴的脸颊和挺直的鼻梁。乌天发现他手里的烟变长了——这是第二支烟了。
“蛋挞。”服务员把餐盘递给乌天。
乌天端着餐盘走回座位,把那两个装着蛋挞的小纸盒放在聂原面前:“当时的那种蛋挞,现在可能已经没有了,你尝尝这个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用这么破费,”聂原看也没看一眼蛋挞:“我就是随口一说,这不是到了这儿就想起来了,都这么大了哪还吃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啊。”
“……”
“我明天休班就去把手机修了,下次你找我,直接打我电话就行,不用来找我——还得费劲打听我住的地方。”
乌天听出聂原话里的讽刺,颧骨那里还火辣辣地疼,一时间,无话可说。
“那今晚就这么着吧,我回去了?”聂原说着掸了掸烟灰,起身要走。
“聂原!”乌天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聂原又坐回去,另一只手把乌天的手拂开:“怎么了?”
“你经常……像今晚这样么?”一夜情。
“419么,”聂原扬扬眉毛:“谁还没点儿那方面的需求啊?你——哦,你肯定不知道我们这个圈儿是什么样子,哎,说了也是恶心你,我就不说了啊。”
“你——”
“怎么?”
“这样不好……”乌天犹豫道。
“你他妈别这样不就行了?”聂原尖利地反问,言下之意,我约不约关你屁事儿。
乌天无话可说。
聂原轻轻叹了口气,食指在餐盘边缘点了点:“你赶快吃吧,吃完……你先吃。”
乌天不再说话,三下两下把汉堡和可乐都解决掉了,然后他打开装蛋挞的纸盒:“你吃吗?”
“不用,我今晚喝得有点多,吃不下。”
乌天吃完蛋挞,擦了擦嘴,看向聂原。
“走。”聂原起身。
两人走出肯德基,路上已经鲜有车辆驶过了,一盏盏路灯把公路映亮,却反而显得寂寥。
聂原伸手拉住乌天的手往前走,什么话都没说。
他这动作来得太过猝不及防,出乎意料。乌天呼吸一滞,只觉得被牵着的那只手过了串电,麻了。
聂原的手掌很暖,乌天的指尖抵在聂原手心里,触到硬邦邦的茧子。
盛夏时,即便是凌晨,空气也是燥热的。没走几步两人的手里就出了汗,黏黏腻腻的。
聂原走得快,乌天亦步亦趋跟着他,也顾不上是去哪儿。等回过神来,两人已经到了如家的大堂里。
聂原松开了手。
“大床房。”
“先生,身份证。”
“喏,”聂原掏出皮包,从里面抽出来身份证和一张□□,递给服务员。
乌天愣愣地问:“开房干什么?”
这时服务员把聂原的身份证连着房卡递到了聂原手里:“107房,直走左转。”
聂原重新拉住乌天的手向前走去,在乌天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十分直白地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
乌天顿时色变,停住脚步。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这个意——”
“别啊,”聂原屈起食指,在乌天手掌里暧昧的摩挲着:“都这会儿了你还装个什么劲儿。”
乌天猛地甩开聂原的手,沉声说:“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你跟我来开.房?!”聂原笑着问。
“……”
“你们知识分子都这么矫情么,乌老师,差几步路就进屋了,怎么你想让我在这儿求求你干.我,才肯进去?”
聂原音量不大,但乌天还是看见前台服务员向他们投来打探的目光。
“……走吧。”乌天低声说。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到107房,聂原把房卡贴到感应器上,“滴”地一声,门开了。
雪白柔软的大床就在眼前。
聂原走上前去打开了空调,对着空调里吹出的凉风,闭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乌天关上了门,但仍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来。
“我先去洗澡?”聂原说着开始解皮带。
聂原两步迈到他跟前,摁住他的手。
“一起?”聂原抬起头问乌天。
乌天不说话,弯腰抱住了他。
他比聂原高半头,此时下巴架在聂原肩膀上,手臂环住聂原的腰,胸膛紧紧贴着聂原的胸膛。像只委屈的大金毛。
“我爱你。”
乌天一字一顿地说:“聂原,我爱你。”
房间里寂静得可以听见窗外隐约的蝉鸣。
“你脑子进水了吧!!!”周贺一脚揣在乌天小腿上。
“滚——你懂个屁。”乌天怒道。
“我是不懂,我真不懂你们智障星的行事作风——你被聂原419的对象打了一拳,然后聂原带你去开房,然后你……你拒绝了?!”
“我也打他了!还有,”乌天鄙视地看着周贺:“我不是拒绝,我只是跟他说,在他接受我之前,我不想和他……发生关系。”
“我靠,圣人,我以后再也不叫你乌老师了,简直是贬低你,我以后叫你乌下惠,坐怀不乱!”周贺说着,又踹乌天一脚。
乌天抬脚踹回去:“你闭嘴!”
“你真的是傻逼,乌天,我严肃地问你,”周贺一副老父亲为弱智儿子担忧的表情:“精神上还没有交流,肉体上先行一步交流一下,这哪里不合理?!”
“哪里都不合理!我没和他谈恋爱就和他上.床了,那我和那些跟他一夜情的人有什么区别?”
周贺:“……”你以为你是什么,现在你对他来说和那些人本来就一样!
乌天叹了口气:“反正我跟他说明白了,我要追他。”
“乌下惠,”周贺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你不愿意没谈恋爱就发生关系,但聂原,419这种事儿他干得多了去了,你——不介意么?”
乌天沉默半晌,摇头:“介意。”
“那你就趁早别费劲了,真的,你俩没戏,你看,你们现在……怎么说呢,都不是一样的三观了,你懂我的意思吗?等到时候,如果,我说如果,你们在一起了,然后你又发现你们俩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根本没法理解对方,然后你们再分开……绕这么大个圈子,何必?”
“你觉得你和薛立臻三观一样吗?”乌天反问。
“差不多,我们达成一致了啊,合作愉快。”周贺说得很轻松。
“合作愉快,”乌天慢悠悠地问:“那你着急拆散小童和薛立臻干嘛?”
“那是因为我看不惯那女的!薛立臻就是找女朋友,”周贺皱起眉:“也应该找个更好的。”
乌天心说更好个屁,看你那副老猫被踩了尾巴的着急样。
“你说的三观相合,是挺重要的,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我们俩三观合不合,我只知道我想和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