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大师兄也这样吗(88)
他气了半天,才茫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反应太大了?或许别人根本没这个意思,是他自己龌龊了呢?
周负雪定定看着他,等到他喘匀了,才冷冷道:“到底要不要我守夜?”
明烛愤愤看着他,怒道:“要!”
周负雪:“……”
这幅勃然大怒的样子,旁人还以为你会说“不要”。
明烛的床榻很大,躺两个人绰绰有余,若是平常的话,明烛指不定紧张的睡不着,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被气得,抱着被子背对着周负雪,独自生了会闷气,便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明烛嘴里骂周负雪不知检点,但是等到真正上床熟睡了之后,龌龊下作的反而是他——他身体偏冷,就算房间中满是炭盆也温暖不了,他睡迷糊了本能地往温暖之处钻。
等到周负雪回过神来时,明烛已经窝在了他怀里,乖顺的不行。
周负雪看了他半天,才喃喃道:“龌龊下作的到底是谁啊?”
明烛睡得迷迷瞪瞪的,听到声音神志不清的竟然开口回应:“是……你……”
周负雪心道我可没缩着身体往男人怀里钻,他伸出手将明烛的肩膀轻轻按着,微微一施力将他轻巧的翻了过去,离他远了些。
明烛在睡梦中不满的嘀咕了一声,接着又是一翻身,这一回,索性直接滚到了周负雪身上。
周负雪僵着身体一动不动,直到明烛呼吸平稳了才尝试着想要将他放好,但是明烛不知道怎么又开始犯病,双手直接按住周负雪的两只手腕不让他乱动,两条腿分开在周负雪腰间两侧,死死将他压在了身下。
周负雪:“……”
周负雪耳根一点点红了,觉得这个姿势着实尴尬,但是还没等他把明烛甩下去,就更尴尬的察觉出自己隐隐有了反应。
造孽。周负雪心想,他小声抽着气避免自己真如明烛所说的那般龌龊下作,谁知明烛还在那里昏了头添油加醋地呢喃着:“小十三,十三……”
周负雪恨恨地伸手按住明烛的后脑将他按了下来,覆唇吻了上去。
第二日,明烛浑浑噩噩地醒来,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半天才发现自己正诡异地坐在周负雪的腰上。
明烛面无表情,实则愣在原地。
周负雪不知醒了多久,或是一夜未睡,此时冷冷看着他,道:“龌龊。”
明烛:“……”
周负雪又道:“下作!”
明烛:“??”
明烛满脸茫然,眸中全是波光水雾,他愣了半天才明白周负雪是在说他,一挑眉正要反驳,就感觉一个滚烫的硬物抵在了自己腰后。
明烛不明所以,回头碰了碰,嘀咕道:“什么东西?”
周负雪:“……”
周负雪脸都红透了,立刻将明烛掀翻到一旁,胡乱穿着衣服跑出去了。
妖艳贱货
一大清早,明烛将房间里所有能摔的全都摔了个粉碎,整个房间如同狂风过境,一片狼藉。
那帘推开门走进来,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个落脚的地方,他无奈道:“祖宗,又怎么了?”
明烛坐在椅子上,脸上全是冷笑。
那帘唤人过来将房间收拾一番,不过片刻便重新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明烛冷眼旁观,见众人将几个玉瓷的小物件摆在桌子上,冷笑着一挥袖子,再次摔地上去了。
简直无理取闹。
那帘坐在他身边,道:“怎么了,来和我说说,是不是那周负雪惹你不开心了?”
明烛面无表情地磨牙,半天才咬牙切齿道:“不讳那个小贱人。”
那帘:“……”
那帘怀疑这人脑子傻掉了。
“什么?”
今早周负雪面红耳赤离开的时候,明烛在床上坐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他先是脸红,随后便立刻怒火中烧起来。
“好啊你周负雪,嘴里说着心悦我,一转身就能对一个妖修起反应?”明烛气了一早上,全身都在发抖,恨不得把周负雪抓回来使劲问他到底是不是在耍人,哪有这样的?
明烛冷声道:“现在,你去把周负雪给我赶出去。”
那帘还沉浸在这小祖宗还真是心狠啊,竟然连自己也骂的敬佩中,乍一听到这句话,疑惑道:“你确定?”
明烛道:“立刻!马上!”
那帘还想再说什么,明烛立刻一眼瞪了过来,那帘只好道:“好好好,我这就去——不过你真的不后悔吗?”
明烛冷哼一声,手持玉扇在周遭一点,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缓慢变深,很快便化为一袭墨发披在身后,就连羽睫也变成了黑色。
他将脸上的“皮”拿下,随手甩在一边,露出明烛那张俊美的脸庞。
“我要亲自去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帘唇角抽了抽,半晌才道:“你……你开心便好。”
明烛瞥他一眼,换了身衣服,随手将头发用一根发带绑起来,表情宛如一个要去抓奸的妖艳贱货,摇曳生姿的走了。
那帘头疼地按住了额头,直到他离开了,才去将在后院的周负雪唤了过来,直接道:“你走吧。”
周负雪脸色未变,道:“我想知道他在蔽日崖是如何活下来的?”
那帘突然抬起头,兽瞳冷冷看着他。
即使周负雪丢了一身修为,但是多年来沉淀的气势却是丝毫未变,依然冷漠地同他对视。
很快,那帘就收回了宛如要杀人的目光,将视线落在了桌子上明烛未带走的玉扇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负雪道:“昨天。”
那帘嗤笑了一声:“他自以为伪装的很好,但是哪怕只是稍微用心一点就能瞧出来不讳和明烛这两者之间的相似性,他在你们面前晃了那么久,你为何现在才看出来?”
周负雪沉默不语。
自然是因为没人敢往那里想,对于周负雪来说,这个猜想不啻于将一把刀活生生往自己心脏里捅,只是动一点,便撕心裂肺。
那帘也只是为明烛抱不平,并没有打算多说,他淡淡道:“蔽日崖哪里是什么好地方……”
蔽日崖哪里是什么好地方。
那里尸骨遍地,血海翻腾。
盲眼的秃鹫乌鸦密密麻麻宿在山壁上,只要嗅到一丝新鲜血迹便会群魔乱舞般一拥而上,数量之多足以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瞬息削成一副骨架。
血海边上,哪怕是呼吸一口气,鼻息间都是粘稠难闻的血腥气,那帘在不讳林待久了,乍一出来险些被呛个半死,他随手用灵力化了一把伞,轻缓撑开,伞扇一股清凉的灵力洒下,将周遭的血腥气避了个干干净净。
“鬼芳的妖修大多身死,为数不多的躲在不讳林才活了下来,哪里来的妖息?”那帘边走边道。
跟在他身边的妖修微微躬身,道:“蔽日崖已经数百年未曾有人下来了,就算是下来也存活不了的,但是我等在血海旁确实瞧见了一个成妖,妖息数日不散,现在恐怕还在血海边上。”
那帘眉头皱起。
那妖修小心翼翼道:“有没有可能是……少主?”
那帘立刻道:“不可能,奚楚有空谷护着,不会落到这种鬼地方来的。”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踩过成堆的尸骨,缓慢走到了血海的边缘。
血海中沸腾的如同滚水,举目望去可见一个巨大的枯骨斜立在血海边缘——那仿佛是一条蛇骨,森白一片,血肉化了一干二净,还有未干的血迹蔓延在骨头上,缓缓往下滴。
那帘眉头皱起,道:“妖相原身都被化了,应该是活不了了。”
他说完,又道:“但是那妖息是从哪儿来的?”
磅礴的妖息从枯骨下传来,源源不断,仿佛不懂得收敛,正是因为妖息中的生机更会引得蔽日崖下的凶兽靠来,一寸寸吞噬。
就算没有死,应该也活不长了。那帘心道,他抱着这样的冷漠,从枯骨中穿过,随意一瞥,突然瞳子一缩。
血海边缘,一个白发的男人正半躺在岸边,一只手搭在猩红的地上,雪白一片,有一小部□□体沉在血海中,仔细一瞥能瞧到他半个身子的血肉都被血海腐化,手腕处还有着野兽的咬痕,看起来像是被野兽啃咬后再次长齐的血肉,森森白骨上全是血迹。
那帘缓步走到那个生死不知的人面前,轻轻矮下身,低声道:“你还活着吗?”
身体已经成这样,根本算不得活着了,那帘只是随口一问,只是没想到,垂在地上的那只手却突然轻轻动了动,接着,一个珠子从他掌心滚了出来。
那帘看了看,只是一枚廉价至极的留影珠。
白发人微微抬起头,蛇瞳未散,迷茫地看着他,嘴唇轻动。
“师、师父……”
那帘没想到他这样竟然还活着,对上他金色的兽瞳,低声道:“你叫什么?”
那人喃喃道:“明烛。”
那帘蹙眉想了半天,道:“我执掌鬼芳这么多年,从未知晓还有白蛇妖修名唤明烛的。”
跟在他身后的妖修道:“白蛇妖修只有之嫌一人。”
那帘点点头。
明烛茫然片刻,才又道:“十三……”
那帘:“你到底是叫十三还是明烛?”
明烛将额头抵在地上,眸中泪水簌簌落下,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说话了。
那帘大概是觉得烦了,看到他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模样,索性也没再管,直接站起身离开。
妖修跟上前,道:“大人,不管吗?”
那帘道:“管不了,他那副样子,迟早要死的,我没精力救他。”
那帘十分利落地离开,之后过了好几个月,就在他差不多要遗忘这件事时,又有人来禀报,说那血海边的妖息还未散去。
那帘吃了一惊,又撑着伞到了血海边,愕然发现那白发人半个身子都成枯骨了,竟然还活着。
那帘这才正眼瞧了明烛一眼,发现按照他这样的伤势,本该一天都撑不下去的,但是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得来的生机一线,硬生生保灵台不灭,这才苟活到了至今。
他伸出手按住了明烛垂在地上的手腕,随手一探,而后愕然看着他。
这人一身妖息,骨血却还是人类,那帘从未见到过如此奇怪的身体,愣在原地半天才喃喃道:“夺舍……”
确实是夺舍。
明烛那副皮囊丹田金丹尽碎,在落到蛇腹中时便已经没了生机,而不知为什么,那本该散去的三魂迟迟未消,几乎在白蛇妖修魂魄落入阵法死去的瞬间,便夺舍了也本该消散的妖丹。
已死之人,未散之魂,无主妖丹,硬生生铸成了这副怪异的躯壳。
而一旦夺舍,生死便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了,那经历过雷劫的妖丹修为登顶,就算是挫骨扬灰,只要妖丹不灭,便永存于世,管你是酒肉皮囊,还是枯骨骷髅。
明烛浑身痛得几乎没了知觉,在血海中的这几日,他这一副躯壳几乎无时无刻不再被滚烫的血水沸腾,骨肉消融,野兽撕咬,却被悬在丹田的妖丹一点点生出新的骨血。
“既然让我死,为什么不让我死个痛快?”明烛浑浑噩噩地想,“既然想让我活着,为什么要这般痛苦的活着?”
“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我未曾杀过一个好人,也未放过一个坏人,我那么拼命地想要活着,拼命了二十多年,真的错了吗?”